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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却非成宣想象中极致奢靡的模样,倒是与江南水乡园林一般清绝脱俗,内临水榭,幽雅静谧。成宣听到水榭深处传来琴声,连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怕惊扰了抚琴之人。 一路行来,楼内小厮仆人都对裴誉躬身行礼,对她和延景却视若无睹。她促狭心又起:“裴大人常常光顾此处?” 裴誉咳了咳:“从平西关回来后,时常到这儿来听曲子。” 成宣不以为然道:“我可不信。延大人,若你来此,会只听曲子就走吗?” 延景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许如千柳眉倒竖的样子,想笑却发现不合时宜。他摇摇头:“父母亲从不允许我来这种地方。”他出口才觉失言,毕竟裴家都那样了,自己岂不是伤口上撒盐。但他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圆回来。 想来想去,还是成宣这小子的错。自他来了大理寺,自己便没几天顺心的。 第12章 候兰房 成宣可不知道延景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听着便觉得延家应是家风极严,又如何能容许许如千那样的罪臣之后、一个小小仵作成为延家的少夫人。 想起初见许如千那般跋扈无理的模样,其实全是因为替延景打抱不平,延景却并不把她放在心上。成宣不由得同情起对方来,为心上人出气,对方却压根不领情,还盘算着要另娶他人。像许如千那样清高自傲的女子,若不是延景做了些什么,她绝不至于死缠烂打。 看来世间男子除了薛尹薛伯父,大约是没几个靠谱的了。 就连身为社稷栋梁的爹爹,也娶了两位如夫人。于是她今日又总结出一条大理寺的生存之道:不可心悦同僚,否则后患无穷,相见两难。 裴誉一手紧握佩剑,神色戒备到处张望,却不经意感受到背后飞来一记眼刀。他狐疑,扭头一望,发现成宣已经迅速撇过头去不看他。 他正莫名其妙,水榭尽头的悠扬琴声忽然突兀地停下,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不好了!不好了!”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莫不是这么快就出事了?他们三人循着呼叫声的源头,飞奔而去。裴誉路上已将锋利佩剑抽出了一半,以随时动手制住行凶之人。 领头的裴誉来到水榭尽头的一间雅舍,此处以竹叶隔开,流水潺潺,别有一番意趣。裴誉顾不得许多,一脚便踹开了大门,他剑已抽出,差点便要直直刺向门后之人。 门后那人袅袅婷婷的柔弱姿态,已敛衽行礼,温声细气道:“见过几位大人。裴大人,怎么好久不来听襄柔唱曲子了?” 数人皆是瞠目结舌,环顾雅舍内,内里只摆了桌椅床榻,陈设虽清幽简朴,却不见一丝纷乱痕迹。那古琴好端端地放于案几之上,里头除了那自称襄柔的歌姬,并无他人踪迹。 裴誉最先反应过来,他脸色极难看:“你故意骗我们过来?” 襄柔嫣然一笑:“襄柔想见裴大人一面罢了,如何算得上骗呢?” 成宣没想到,自己是真的没看错这天下男子,这不,又验证了一回。她差点想扳手指数数,她到底见过几个裴大人的红颜知己了。 裴誉似乎还在强自压抑怒气:“姑娘请自重。目下是三法司办事,若有阻拦延误,可是要送到寺中查办的!” 延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缘由。家中管教得严格,他素来从不踏足此等场合,一时不知如何招架,便默然无声站在一旁。 襄柔果然是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她丝毫不恼,又欠身道:“是襄柔的错,不该因思念大人而耽误了三法司的公事。襄柔再向各位大人赔个不是。” 成宣见她笑意盈盈,虽不是谢流婉那样的天姿国色,言谈间却别有一番情致,顿生怜香惜玉之心,连忙将她扶起。 裴誉似乎不愿再与她纠缠:“姑娘一场好戏演完了,我们也欣赏过了,容裴某告辞。” 襄柔却不接他的话,似在怀缅什么:“想起当时,裴郎君从边疆归来,心中苦闷至极,夜夜在襄柔此处喝得酩酊大醉。也是裴郎君说,须听着襄柔的琴音才睡得着。如今,裴郎已能安眠至天明了吗?” 成宣和延景不禁伸长了耳朵,想再听襄柔说下去。今儿这围追凶手可来得太值了,以后裴誉算不算也有把柄在她手上了呢? 裴誉似乎顿时xiele气,他闭上眼,无力道:“不,我从不曾安眠。”夜里闭上双眼,便是平西关数万将士舍身殉国的画面,叫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睡得安稳? 襄柔又福了福身道:“如此便好。襄柔亦从未忘记。”她略带歉意对成宣和延景说,“今日我听鸨母说,三法司裴大人今日乔装到此巡查,襄柔只想见见世子,便出此下策。” 成宣如坠云里,费解道:“所以你们不是……”不是那种关系?莫非她误解了裴誉,世间还是有好男子的? 襄柔唇角勾起妩媚笑容:“自然不是。奴家只是与裴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离开襄柔所居的雅舍再到别处巡查时,成宣故意和裴誉落在后头,任延景一人在前头走。 “裴大人,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成宣小心翼翼问,“当然,大人不想说可以不说!”她又信誓旦旦接了句,“如果大人愿意说,卑职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她拍拍胸脯,豪情万丈道。 成宣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位世子大人的事情这么上心,大约是上回在州桥夜市听过他说起心中的苦闷,自己也感同身受,才会想知道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