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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马看向秦西诀。 秦西诀依旧凝视着字条,还在反复地一遍遍看,手指却有些几不可察的发颤,阮景不知是不是烛光的错觉,他在秦西诀眼里看到些微晶莹的反光。 阮景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他默默挨近秦西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无声地陪着他。 几分钟之后,秦西诀又把东西收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阮景的目光片刻不离他,敏锐地发现人完全沉进情绪里了。 蜡烛快燃尽了。 秦西诀回过一点神,带着阮景去洗漱,但看得出大部分神魂依然未归。 阮景在一旁也不出声,默默跟着,片刻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忙制止了秦西诀把洗面奶挤在牙刷上。 洗漱完毕,秦西诀锁了门,两人爬上床。 阮景窝进被子里,摸了摸身下的床,心想他两一起把所有属于他们的床都睡了个遍了。 秦西诀的床比阮景的大,也比在酒吧宿舍的大,两人怎么翻身都不觉得拥挤,但秦西诀过分沉默,阮景有些担心,不由悄声无息地往他那边挪了点。 夜十分安静,这样的时光难得,阮景舍不得就这么睡过去,又不敢频繁翻身,怕吵到秦西诀,于是静静看着天花板。 谁知秦西诀也没睡,他忽然轻声开口了。 “其实我和父亲,并不像别人家那样相处得很好。” 阮景一愣,看出了秦西诀有夜谈的打算,忙翻了个身,手肘撑在枕头上,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秦西诀,等他继续说。 秦西诀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解释道:“我两的性格……几乎是一样的。” 那的确不怎么能处得好,阮景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听到身边人的回应,秦西诀也微微弯起唇,语调也放松不少。 “我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人相处很轻松……再之后,只剩我和他,他忙于公司,我也逐渐长大,就渐渐没有了话题。” 总说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秦西诀从小是个省心的孩子,不皮不闹,父亲对他更是不用多嘱咐,两人之间的交流时常像在开会。 严肃简洁,又没有闲话。 直到父亲终于说出自己病情的那一天,秦西诀无措到忘了回话,父亲也没有多说,吃完饭,像是散会一般,如常离开家。 只剩秦西诀坐在原地,早就忘了怎么哭,一直坐到天黑。 他总以为时光还长。 后来他不死心,疯狂地找了很多医生咨询,反复翻阅那些名词佶屈聱牙的资料,直到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相处得很生硬,就连最后那段时日也是。 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想起,自己和父亲没有好好相处过,更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他以为父亲对他,也是如此。 但是这封信,才让他忽然明白,父亲太过了解自己了。 给他选择,又预料到了他的选择。 他才迟迟懂得,一直以为自己在独自成长……原来爱是一直包围着他的,虽然生硬,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阮景从秦西诀没说完的话,慢慢琢磨出了他的情绪,才知道,原来秦西诀称呼秦mama为“mama”,秦爸爸却是带着敬重意味的“父亲”,是这个原因。 从让秦西诀卖房,到蛋糕和银行卡……逝者虽然走了,秦西诀如今才明白自己没有孤单过。 这份生日礼物,对于秦西诀意义太过重大,阮景心想,如果自己是他,此刻心里会是难过多一些,还是释然多一些? 阮景也知道秦西诀说出这些话,并不需要回答,少年早就能轻车熟驾地消化情绪,自己只需要像秦西诀说的那样,陪着他就好。 夜渐渐浓了,秦西诀还在想事情,没有什么困意的样子。 阮景杵得胳膊酸了,不由动了动。 今夜气氛正好,月色也尚可,包裹着两人的被窝温暖舒适,他决定继续这场夜谈。 阮景轻声唤回秦西诀的思绪:“哎,我还没和你说过我后爸。” 秦西诀闻言看向他,罕见地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实在没看出,阮景家竟然是重组的家庭。 阮景生性通透开朗,他一直以为该是在一个美满的家庭里长大,才能拥有这么多阳光。 阮景见状笑了笑,和秦西诀讲起从小到大,自己家那一地鸡毛。 秦西诀听得出神,原来自己身边这个人,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阮景看到秦西诀眼里的复杂神色,毫不在意地笑起来:“其实闹的时候气归气,过了之后一想,只是我自己不想融入进去罢了。” 阮景是知道很多事的,比如那次赵杰进自己屋子闹腾过后,那个被粘起来的手办,就是赵彬修复的,事后他在吃饭时看到赵彬手指上没洗干净的强力胶。 秦西诀摇摇头:“这是正常人的反应,你不用对自己太苛责。” 阮景微微垂头,那些在心里不敢停留过久的想法,此刻不由轻声对着秦西诀承认了:“我知道是自己在闹脾气,我只是感觉……没有一个人,能完整地属于我了,我妈也是。” 他说完,才想起来秦西诀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不由有些后悔。 他看了一眼秦西诀,那人正仰面躺着默默看着自己,似乎在想安慰之词,头发软软地搭在枕头上,自己的心顿时也一阵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