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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蓉忽然抬起头,看向阮景,眼里的神色让他浑身一震,僵住身体——里面蕴着深重的不解,痛苦,和失望。 林蓉的声音粗粝得像是摩擦着喉咙:“你和……秦西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阮景瞳孔一缩,蓦地如坠冰窖,耳边瞬间失去所有声音。 几秒对视,他喉咙干涩,把微颤的指尖拢回身后,强迫自己找回声音:“……您在说什么?” 林蓉蹭地站起来,声音徒然尖锐:“你……你……” 今天下午回来,她从超市买了儿子爱吃的菜,想庆祝艺考结束。 谁知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地方看到阮景的身影,不由跟上前去想一起回家,谁知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她已经忘了一路是怎么回来的,那些提及这种事出现的侮辱字眼不断在她脑海浮现……此时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责骂,才能让儿子明白自己的震惊和失望,不由气红了眼眶,“你还是我儿子吗?” 这句话如同利剑铁爪,把阮景的心挠得血rou模糊。 他料想过家人知道后会是怎样失望,却没料到这句话的杀伤力这么巨大。 阮景胸口的巨石越压越沉,深吸一口气才感受到稀薄空气。 他垂着眼,声音发着颤:“对不起,妈,但我不后悔做这个决定。” 林蓉被这句话彻底激怒,理智也在一瞬间崩塌,她失控地开口:“你不后悔?那你考虑过家人吗,别人会怎么想你们,你们以后怎么办?我又应该后悔养你这么多年?” 赵彬忍不住皱着眉头站起来:“小蓉,之前说好了好好说话……” 阮景的视线模糊了,在一阵接一阵的逼问里咬紧牙关,止不住地颤抖。 他把指甲深深嵌进手心,抬眼看林蓉:“我知道我没有符合您的预期,但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们相互陪着彼此走到现在,他也因对方的陪伴和鼓励变得更好。 林蓉含着泪,越来越深的失望和痛心疾首刺痛着阮景,他却没有回避目光。 许是阮景眼里的认真的坦荡也伤了林蓉,她别开视线,转身去找手机:“叫秦西诀过来!” 阮景心脏猛地一沉,立马抢先拿走手机:“妈!有什么话你和我说……” 林蓉不由分说地冲上去抢夺手机,一直没有抢到,情绪激动地胡乱撕扯阮景的衣服。 赵彬忙起身过来拉人,却没来得及——阮景一直没有还手,被林蓉猛地往后一推,后退的脚步碰到椅子,身形不稳向后摔去,腰重重磕在了桌角上。 一阵剧痛蔓延开来,疼到他脸色蓦地失了血色。 “阮景!”赵彬忙过来把人扶了起来。 林蓉也僵住了动作。 阮景在难消的疼痛里艰难站了起来,难过地看向林蓉,声音再也维持不住了,满是颤意,尾音甚至带着沙哑。 “妈,对不起,但我是认真的。” 说完不再看林蓉的表情,他转身离开了家。 阮景冲动地跑下楼,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和钱包都没带出来。 楼道的窗外天色已黑,瓢泼大雨正倾盆而下。 雨声聒噪,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他在黑暗里靠着墙平缓了很久的呼吸,心脏上仿佛攥了只手,不停紧拧,疼得沉闷而难以呼吸。 一小时后。 阮景浑身湿透,站在三中男生宿舍楼前。 宿舍楼已经熄灯,每间宿舍门后还有说话笑闹的动静,也有些微光偶尔晃过。 走廊在风号雨啸里一片寂静,他走到一间宿舍门前,不知站了多久,冰冷的雨水把衣服浸得沉重冷硬,又在脚下洇开一滩水渍。 他仿佛一个午夜里无家可归的游魂,茫然而孤独。 阮景敲了敲门。 宿舍的吵闹一秒偃旗息鼓,进入戒备宿管的状态。 他又敲了敲。 里面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门慢慢开了,阮景在忽如其来的穿堂风里一阵哆嗦,抬头看到了来开门的秦西诀。 秦西诀扶在门上的手一僵。 他被立马拉进宿舍,宿舍的温暖空气让他慢慢回神。 秦西诀皱眉,打量着他的目光满是惊讶担忧,拉着他的手腕低声问:“怎么回事?” 阮景没有抬头看他:“……没带钥匙了,忘记今晚我家没人了。” 秦西诀沉默地凝视了他几秒,什么都没说,取来自己的毛巾,先把他脸上的水渍擦了,才递给他,又打开了衣柜找衣服。 “快去洗个澡,出来吃感冒药。” 阮景沉默地把衣物接了过来。 孙奇听到动静,从上铺探下脑袋:“哎哟景哥,你怎么淋成这样了,今晚来和我睡吧,兄弟收留你!” 阮景看了他一眼,把淋湿的外衣脱在卫生间门外,拿着秦西诀的沐浴用具进去了。 孙奇摸了摸脑袋,他没有看清阮景的表情,但莫名察觉对方今晚不太对劲。 是冻感冒了吗? 秦西诀拿起阮景放在卫生间门外的湿衣服,找来衣架准备挂起来,随手一探衣袋,发现一件硬物——是家门钥匙。 他动作一顿,在黑暗里无声地看向卫生间。 阮景在热水里慢慢恢复了知觉,但那些责骂似乎没有被雨水冲刷走,还留在耳边,刻在脑海里。 他出了浴室,自己的湿衣服已经被挂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