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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不久已是三个月了!你们都是废物不成!”皇帝龙颜大怒。 卞乐吓得身如抖筛,赶紧跪下:“陛下息怒!息怒啊陛下……” 皇帝胸腔中血气上涌,目眦欲裂。 说起来,这件事,也的确是他的错。 当年稳婆告诉他,永安生下的是个已经足月的女婴,并非七月生子的早产儿,算着时日,刚好是她还未与裴公瑜分别的时候,所以才能够笃定她是裴氏之女而非他的。 为掩人耳目,在场的宫人、御医、稳婆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如此一来,如今要想再找到幸存的、已经放出宫去的当年侍奉过公主的宫人,确实难了些。 但他想,当年母亲都能将岑樱换出去,这其中必然还会有漏网之鱼,这才命卞乐去查宫人名籍,试图找到当年的知情者。一连两个多月过去,却都未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最终长叹一声:“建康的谢宅去过没有?可曾找到谢云因?” 谢云因是皇帝的表妹,精通医术,当年在宫中陪伴皇帝的母亲肃宗谢皇后,也曾去探望过永安,自是知晓她的孩子是否足月而生。 谢家毕竟是他的母族,他并未动谢家,只是削权而已。谢云因也回了江南,后来他派白鹭府去查探过两次,听闻是在民间行医。 “回陛下,谢娘子两月之前往九华山采药去了,恰好是在我们的人赶去以前,所以暂时还未有消息。” 皇帝怒气稍平,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在哪儿就好,总好过凭空消失。 关于岑樱的身世,他十分笃定岑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裴家的,但事关人伦血脉,不得不慎重,他已经等了两个月,就……再等上一会儿吧…… * 丽春殿里,岑樱一觉睡至了辰时。 她昨夜想父亲和夫君想得哭了半夜才睡着,今晨起得便有些迟了,直至宫人们往殿中搬东西才醒了过来,揉揉眼从床上坐起,还有些犯困地呢喃:“你们在搬什么啊……” 见她醒来,一名小宫女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县主,是陛下怕您在宫中无聊,派人搜罗了好些话本子来。” “您要起来吗?奴服侍您洗漱。” 那宫人一张圆圆脸儿,十分殷勤和善。岑樱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未多想,微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自己来吧。” 她本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习惯被人伺候,拿过衣裳欲言又止地看了那宫人一眼。 宫人会意一笑,退出殿去:“那奴就先下去了。” “奴叫青芝,县主有什么吩咐叫奴一声就好了。” 殿里,岑樱慢腾腾穿好了衣裳,洗漱后用了些早膳,便去到外殿的书案下翻阅卞乐送来的那些话本子。 时下流行的多是些怪力乱神的故事,岑樱胆小不爱看,就丢开了。正翻找着,宫人来报皇帝来了,忙随手将书放在案上起身去迎。 “樱樱在看书?” 皇帝走进来,笑着问。 岑樱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皇帝又拾过一册丢给她,在书案旁的矮榻上坐下:“朕也好久没有看话本子了,正巧,你读来给朕听听。” 那册书的书名是《汉孝惠皇后外传》,看着像是册人物列传。岑樱不疑有他,屈膝跪坐,展开书本,当真清声朗读了起来。 “汉孝惠皇后张氏,名嫣,字孟媖,小字淑君。惠帝姊鲁元公主之长女也。” “阿嫣当五六岁时,容貌娟秀绝世。时帝方议立后,欲访名家贵族之女容德出众者。太后谓帝曰:‘阿嫣帝室之甥,王家之女,天下贵种,实无其匹。且容德超绝古今。吾选妇数年,无逾此女……’” 她诵书之时,皇帝就一直出神地看着她,目光柔和,脉脉含情,仿佛是透过这具年轻的躯壳又陷入了久远的记忆里,望进另一个灵魂。 岑樱一心只在话本上,并未察觉他怪异的眼神。越读却越觉不对劲了起来: “帝曰:‘如乖伦序何,且彼年尚幼。’” 惠帝说,这是否背离人伦,况且阿嫣尚且年幼。 “太后曰:‘年幼不当渐长邪,且甥舅不在五伦之列,汝独不闻晋文公之娶文嬴乎?’帝乃从命,诏群臣议纳皇后礼……” 吕后说,年纪虽小但会长大,况且甥舅不在五伦之列,你没有听说晋文公娶文嬴之事吗?惠帝于是从命,召集众大臣商议纳皇后礼…… 如若她理解得没错,这话本,是在讲舅舅娶了外甥女…… 后面的文字,则是在讲张嫣嫁与舅舅之后的种种生活,不管是话本中的张嫣和舅舅本人,还是写书之人,都对这段有违人伦的婚姻未有半点不认可。 岑樱心头疾跳,越读越迷惑,声音亦渐渐小了下去。 她迅速将书册浏览至尾声,当目及惠帝娶了张嫣、惠帝和张嫣的闺房之乐时已是唬得浑身乱颤,如坠冰窖,战栗不已。 她几乎是颤抖着丢开了书,不肯再读,皇帝微微眯眸:“樱樱怎么不读了?” “我……”她艰难地张口,声音颤栗似哭。 脑中还残存着文字描绘出的绮艳画面,岑樱只觉得可怕,汉惠帝是张嫣的舅舅,舅舅和外甥女,怎么能成婚? 还、还把她抱到膝上,数她的牙齿,后来又、后来又看到了她的,她的……称赞肥白…… 这种书,怎么能给她看?陛下为什么要叫她读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