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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还会发紫,过一两日才会好,这两日少走动。” 敷完药,元穆安将药罐收起,将她的双腿挪到榻上,令她坐着不必动,似乎真的因为她的这点伤而挂心不已。 秋芜看他一眼,垂眸轻声道:“不过跪了一会儿,奴婢早习惯了。” 她一个宫女,平日见到主子们,恭敬谨慎,卑躬屈膝,多少年下来,早就麻木了,也不知他今日怎么忽然在乎起这些来了。 元穆安本就拧起的眉顿时皱得更紧。 “奴婢”这两个字,在他耳中似乎变得越来越刺耳了。 他一直觉得秋芜身份低微,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在宫中能当上掌事宫女,已是她的造化,成了他的人后,再给她一个低些的名分,就算是对她格外看重了,若将来她仍能长久得他的喜爱,再慢慢提一提,也不是不能。 可是,他从没想过会有别人欺负她。 她本是个掌事宫女,又跟在元烨身边,有他这个太子的庇护,宫里人人都要给她几分脸面。 除了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在旁人面前,总是受尊重的。 唯一一次见她被人欺负,也是谢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 那次,他只是觉得她太过谨小慎微,身为毓芳殿受他庇护的人,连用他的名号护着自己都不会,反而连谢家小儿都害怕,甚至被那小儿轻易伤了脸。 今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奴婢”这两个字,会给她带来多少轻视。 他不愿见到其他任何人欺负秋芜,更不想见到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 想起她方才在清宁殿中跪在谢皇后和谢颐清面前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口像被针一下一下地扎着、捅着。 封她做正七品昭训,兴许能让那些宫女们不敢再轻视秋芜,可是对于那些出身世家的女子而言,仍旧可以不将她放在眼里。 他可以用自己的偏爱让她暂时在明面上压过其他人,可背地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别人究竟是如何议论她、对待她的。 “不愿做昭训,那就不做吧。” 才涂上的药膏已然干透,元穆安将她的衣裙放下后,忽然淡淡开口。 秋芜一惊,没料到他竟会变得这样好说话,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错愕地看着他。 “此事我自有主张。”他没再多说,只是凝着眉嘱咐她,“往后在宫中,你谁也不必跪。” …… 康成行事干净利落,不过一个时辰后,便将清宁殿的宫女统统换了一遍,连从前谢皇后最信任的几个贴身宫女也都被遣去了掖庭。 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谢皇后气得连砸了好几只茶盏,直将靠得最近的两个新来的宫女头破血流,仍不解恨。 最后,还是谢颐清看不下去,让她们都先下去,自己一人留在正殿里劝了两句。 “姑母何必总是与太子表哥置气?本是一家母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谢皇后捏着手里的另一只茶盏,好容易才克制住再次丢出去砸碎的冲动,被谢颐清取下放回到桌案上。 “并非我要与他置气,实在是他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他就与他那父皇一样忘恩负义,咱们谢家帮了他们父子多少,他们又是如何报答谢家的?如今,眼看你们两个的婚事就要成了,他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封什么昭训,明摆着就是不把你和整个谢家放在眼里!”她说着,又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谢颐清,“四娘,你也是,这样的事怎能轻易答应!我这是在替你出气!将来你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可不能像我当初那般,被那个陈氏一压就是这么多年。” 谢颐清沉默一瞬,终究还是问出了先前已然隐晦地说过几次的话。 “姑母,太子表哥对颐清并无情意,颐清过去也从未想过高攀太子表哥,何必非要促成婚事?兴许,以太子表哥的性情,没有这桩婚事,他反而会对谢家高看一眼……” 过去的数月里,她明里暗里与姑母和父亲说过这些话,盼着他们能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不要为了所谓的家族地位,再度酿成姑母与圣上这般的憾事。 只是,不论是姑母还是父亲,都一点也听不进她的劝说,因此,这一次她也未抱希望,只是想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果然,谢皇后一听这话,便眼含责怪地看着她:“四娘,谢家的几个小娘子中,我最中意的就是你,你从小懂事听话,怎么到这份上了,还有这样的念头?你若不当太子妃,这位置会留给谁,徐家还是沈家?不论是谁,一旦得了这个位置,势必影响谢家的声望与地位,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谢颐清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姑母,只得低头认错:“是颐清思虑不周。” 不论是家中的事还是朝中的事,从来都轮不到她做主,就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只能听从别人的摆布。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就是她不曾爱慕过元穆安,不会在他这儿受伤了。 让她动过心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 封秋芜为昭训的那道旨意最终没有从翰林院发出去。 宫中不少人都听到了风声,等了好几日,却只听说是元穆安命人将其截了下来,说是还需再改一改。 就这样搁置了好几日,众人未等到结果,反而被北方前线送回的最新战报吸引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