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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来浅眠,再加上今日之事太过惹人头疼,晚上睡得便不甚好。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早早地醒了过来,她随意披上外衫推开雕花窗,外面飘着细如牛毛的小雨,空旷的长街上有带着斗笠的商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 因着白日里要出门,她倚在窗边看了片刻便开始着手梳洗。又因着和苏久相熟,便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了只碧蝶簪。 为了让苏久方便查看脸上的伤,便索性一点脂粉都没用,那道从耳后到唇边的痕迹在她素白的脸上显得很是突兀。 顾夜来抬手抚过那道疤痕,有些冷漠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后合上镜盖便转身出去了。 用早膳时,白棠如同往常一般尚未起床,听雨习以为常地去吩咐厨房晚些时辰再煮些粥来。 比之早些时候的蒙蒙细雨,外面的雨落的已经有些大了,许多商贩都纷纷收了摊子。 观云为顾夜来披上羽缎披风,执着伞随她从走过后园上了马车。 “久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夜来看着窗外,淡淡地问道,“我怎么恍惚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过了七月才回来?” “早些时候久姑娘离京的时候派人送了药过来,那时候说是她要去巴蜀那边寻些药材回来,早则四月晚则七月便归。姑娘在西山修养之时,久姑娘便回来了,她来过一次音韵坊想看看姑娘的伤势,因着姑娘不在,便留话说,待到姑娘回来了请去她那里一次。” “劳烦她了……”顾夜来还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观云忙扶了她一把稳住了身形。 观云微微挑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这大街上突然窜出个小乞丐,看着车过来也不躲一下!”车夫声音中带着些后怕,观云仔细看了看,那小乞丐离着马蹄子不过数尺,实在是惊险至极。 顾夜来倚着车厢吩咐道:“你下车看看他伤着了没有,给他点银子打发了吧。” 观云撑起油纸伞下车查看,片刻后走回车边低声道:“姑娘,我看他只怕是不大好了。他身上有着许多伤,又发着热,现下受了惊吓已经晕了过去。” 听了观云的回禀,顾夜来皱眉思索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让车夫把他抱上车,一会儿让久姑娘看看可还有得救。若能得救,也算是他的造化,若不能……那也是命数了。” 那小乞丐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透过残破的粗布衣能隐约看到他身上的伤,新旧交杂触目惊心。 观云将他安置在车厢角落,顾夜来随意看了两眼,突然开口道:“观云,你看他可像是哪个人?我看着很是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观云拿手帕托起小乞丐的脸细细看了片刻,“委实看不出,大约我未曾见过姑娘说的那人吧。” 顾夜来又想了许久,却都没能想出来个结果,只得作罢。 待到苏久施针完毕,那小乞丐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在旁闲坐的顾夜来突然就知道了这小乞丐像谁。 那小乞丐脸上仍是脏兮兮的,眼中一片混沌,但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立刻让顾夜来想起了昨天那位拦轿喊冤的女子。 顾夜来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不妨事。旧伤引起的发热,好在送来的及时,并无大碍。”苏久将银针一一收起,转身看着她道,“摘了面纱吧,我看看你的伤。” 顾夜来抬手摘下面纱,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苏久打断了。 苏久伸手将她的下巴挑起,弯下身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又用手指摩挲片刻,叹道:“这算什么好多了?可惜了,白璧微瑕。” 顾夜来闭了闭眼,观云忍不住开口道:“久姑娘,您这话什么意思?” “这伤要是最开始能给我医治,我敢担保绝不留下任何疤痕。可如今呢?这伤过了多久才来找我的你心知肚明,纵然我师父仍在,能够医死人rou白骨,只怕也无法救得过来。何况……”苏久顿了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过我还能让着疤痕再弱化一些,涂了脂粉便不显得了。” “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顾夜来无奈地笑了笑。 苏久听着她的声音,皱眉道:“我给你开的治嗓子的药,你可有每天都服用?” 顾夜来没能回话,她在西山那许多天自然是没服药的。 “你这个样子让人如何是好?”苏久瞪了她一眼,气道,“你再不听医嘱,那就不必再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不爱惜?” “苏大夫,我错了,且饶我一次吧。”顾夜来难得地低头检讨自己。 苏久看着她摇头道:“你自己要懂得轻重,积重难返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也不再多言了。我开新的方子给你,让药童给你抓药,你走时记得带走。至于那个小乞丐,你是要带回去还是留在我这里?” 按着顾夜来以往的性子,断然是不会带走他的,但她看了眼那小乞丐的眼睛,开口道:“我带他走好了,你把他的药一并抓好交给观云吧。” 听了她这话,苏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小乞丐,意味深长地答道:“那就依你。” 苏久琢磨药方的功夫还吩咐药童将小乞丐收拾干净,拿了套药童的衣服给他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