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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愉初猛地顿住,疾步回身,双手一下拍在桌面上,“啪”的一声巨大回响。 脸色阴沉得像二月里的河冰,上身前倾,鲜少露出咄咄的情态,厉声道:“下班后,出了公司大门,你可以尽情发泄你的私人感情。但是在这里,你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安吉拉习惯了她好言好语的样子,一下被拍懵了,猝然收住眼泪。 “坦白说,你今天犯的错误,是非常愚蠢的。现在有无数待办事项等着我去做,我却要特地分出精力来为你这种毫无意义的错误擦屁股。之所以我还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跟你苦口婆心说这么多,是因为你在我手下,我希望能教会你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他也骂人了,凭什么只有我道歉。”安吉拉反应过来,逆反心理被激起,“我签的实习合同里没有必须道歉的条款,我不道歉,你能怎么样。” 是真的不计后果的撒泼耍赖了。 一股名为“烦躁”的恼意顺着血流在体内四处乱窜,沈愉初冷淡回答:“你愿意就是我和你一起去道歉,你不愿意就是我自己去道歉,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至少我努力争取过了,你凭什么说我的争取毫无意义?!”安吉拉横眉怒怼。 没有被社会摧残过的人,动不动就谈论价值、谈论意义。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翻滚,每一次震动都代表多一件嗷嗷亟待她的有意义有价值的工作,沈愉初对在这里浪掷时间而后悔,她从一开始就该放弃安吉拉。 她漠然抱起手臂,“好,我问你,你今天的举动,能否让孙总对我们部门的工作成果印象改观?能否增加我们出具报告的商业价值?能否在将来的合作中减轻我部员工的工作量?” 一连串事关“价值”事关“意义”的问题劈头盖脸砸过去,安吉拉整个人都懵了。 “都没有。”沈愉初没期望得到回答,替她冷冰冰地下了结论,“除了让我们和市场部的关系更加恶劣,我看不到任何作用,毋宁说积极层面。” “我很失望,你完全做不到分清职业素养和个人情绪。”沈愉初背身打开门,“咔哒”解锁的声音是敲下的宣判音。 “出去收拾东西,下午HR会联系你。” 看也不看满脸眼泪鼻涕懵然到极致的安吉拉,大步离去。 结束和安吉拉的部分,还有一个大龄幼稚炸 | 药桶孙宏达等着她处理。 沈愉初亲眼见过这位大爷当众把培训部高经堵到下不来台,心智大概也没比安吉拉成熟多少,而且还位高权重得罪不得,更难搞。 沈愉初面带微笑地道歉,“孙总……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不是,毕竟是在公司,吵架的行为多少显得不太专业。” 孙宏达老脸挂不住,这一番致歉词连他一起数落进去了。但他听说那个敢和他叫嚣的实习生当天就被开了,沈愉初又认错态度太好,让他发火都没处发。 “至于源心品牌的市场开拓计划……”沈愉初笑眯眯地递上一叠打印纸,是相关往来邮件,最后一封由总裁陈怀昌批复的被她用黄色记号笔高亮了,“看陈总的批复,我以为陈总对我们的工作成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我们毕竟不是前台部门,确实可能存在认知与实际业务脱轨的情况,还请您明示,我会立即请示陈总,以便我们在今后的工作中有所进益。” 她搬出了陈怀昌,孙宏达再不满意也哑口无言,“下午我是急躁了点,一时无心嘴快说错了,报告没什么问题,我是想说的是态度,你懂我意思吧?你们员工的态度,工作态度!” 沈愉初一迭不停地点头说明白了,“是我平时疏忽了对员工的情绪管理培训,我回去就马上开会,让整个部门都反思检讨、引以为鉴。” 毕竟是不同部门,沈愉初主动给个坡,大家各自就坡下驴就算完了,再执拗下去也没有意义。 孙宏达冷哼了几声,不冷不热地指责了几句,不满终于算是翻篇了。 沈愉初从孙宏达办公室回去,毫无意外地又接受了一番马良才的雷霆震怒。 同作为高管层,马良才自觉高管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耳提面命数落她几乎一个小时。 傍晚,连总裁办主任科林都找沈愉初喝了一次咖啡,提醒她注意员工行为规范。 结果就为了这档鸡毛蒜皮,白天计划的工作一样都没做完,晚上还要腾出下班时间搬办公室。 整层楼都空了,只有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沈愉初抬着一个高度足以遮挡视线的纸箱,摇摇晃晃往办公室里搬。 手上的重压突然消失,眼前的阻碍一下失去,让白炽灯光照进眼睛。 李延山站在她面前,左手抓着一沓文件,右手轻松托住她需要双手才能搬动的大纸箱。 下班了,没穿西装也没打领带,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白衬衫,不眨眼地看着她笑,扑面而来的气息像夏日的柠檬汽水。 整日份的郁气和委屈这一刻才积聚,沈愉初顺手拿起桌上的水培绿萝,两只手叠环在玻璃花瓶的凹陷处,垂头跟在李延山后面走进办公室,恹恹叹了口气,“小孩,我今天好累啊……” 话一出口,是她也没想到的娇声,有那么一点点发嗲的意味。 沈愉初自己先愣住。 李延山一言不发地飞瞥她一眼,眼里剔透的亮,有说不明白的情绪膨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