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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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驾到。还未临近,太监尖细的声音就划破夜空,带着几分刺耳钻进了耳中。 那些太监宫女闻言,无不恭敬的跪倒在地,低俯着身子贴着地面,仿佛虔诚的拜叩神明一般。 几个喘息间,一阵脚步声就慢慢的贴到了耳边。 奴婢,恭迎陛下。 合着众人洪亮敬畏的声音,夏秋潋福了福身子。 参见燕皇陛下。 身前一黑,那些行来的人就停在了殿门口。 夏秋潋低垂眉头,未曾抬头,就察觉身前一道黑影笼罩,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黑底绣着金丝的橙黄色布屦。 就算没有抬头,没有看到身前的人,夏秋潋也能感觉的到,那一双威严锐利的眸子停在自己身上,打量了片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无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皇帝居高临下的威压,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了的。 太监宫女低微的趴伏在地面上,以头抵地,只要皇帝未曾唤他们起身,他们便不敢起身,需一直这么跪着。 皇帝这一打量,便是许久,他立在夏秋潋身前,好一会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威严。 好了,都免礼起身吧。 众人这才道了礼,缓缓的爬了起来,仍垂头恭敬的站着。 夏秋潋直起了身子,也未曾抬头与皇帝平视,她低垂着眉头,腰身挺直双手轻轻搭在腰腹,姿态有礼又不失倨傲。 燕皇望着夏秋潋那精致白皙的面庞,沉吟片刻,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你就是姜国,前来和亲的女子。 姜国夏承滇之女,夏秋潋见过燕皇陛下。 夏秋潋拱手对着燕皇,又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是第一次对着燕皇以姜国女子的身份行礼,约莫也是最后一次。 夏秋潋。 燕皇轻轻重复了一句夏秋潋的名字,瞧着面前这恭敬端庄的女子,似命令般开口。 你且抬起头,让朕瞧瞧你的模样。 夏秋潋闻言,轻轻的抬起头,半敛在阴影中的面庞终于露了个全貌出来。 燕皇瞧着夏秋潋的面容,深邃的眸子竟然又几分恍神,他似乎有些愣住了,微微瞪大了眼,又细细的打量起夏秋潋来。 燕皇在看着夏秋潋,夏秋潋也趁机快速的扫了他一眼。 燕皇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身前的皇帝一身明晃晃的龙袍,上头用金线绣着几条盘踞的金龙,头戴镶嵌珍宝的朝冠,身形修长瘦弱,面色微白眉目清朗,下巴蓄着半长的黑色胡须,打理的整齐柔顺,身上除去腰间挂着一个质朴有些时日了的香囊,便再无其他饰物,就是连一块玉佩都未曾带着。 其实燕皇一直便不是那般威严高大,神色骇人的可怖之人,相反的,他倒是有几分文弱,比之皇帝,更像一个瘦弱清高的文人。 说来,燕挽亭的眉目间,有几分像他,只是却比他更加柔和一些。 可未曾用过晚膳?来,虽朕进去,一同用膳吧。 燕皇的目光落在夏秋潋的面上,就未曾收回,他面色虽肃穆,言语动作却又几分温和,他伸了手,递到了夏秋潋身前。 站在燕皇身后一个面色粉白的太监低着头,眼珠却灵活的转了转,落在燕皇递给夏秋潋的手上,有几分错愕。 燕皇的举动神态,倒跟前世别无二样,也是这般从见到她起,便对她一直温和有礼,甚至未曾对她大声吼过。 夏秋潋对燕皇的愧疚,比之燕挽亭虽弱了不少,此时心中却也有几分苦涩。 前世,燕皇对她虽无外头传的那般荒唐,但也的确宠爱有加。 这般温和儒雅的燕皇,在他握权这几十年,燕国虽比他国强大,也未曾侵略过别国。 若不是最后,燕长陵突然惨死,燕皇彻底崩溃,也不会在绝望震怒之下,下令歼灭姜国,屠尽姜国百姓。 那么她也不会在最后一刻,行将踏错,导致覆灭燕国,燕皇燕挽亭惨死。 而这一切,都是江询言的jian计。 无关燕皇,无关燕挽亭。 递在面前的手,未曾收回,燕皇耐心的等着夏秋潋的回应。 咳咳,夏小姐,陛下正等着呢。 见夏秋潋似乎有些发愣,燕皇身后的太监,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夏秋潋赶紧伸手,莫要让燕皇等着。 夏秋潋回了神,抬眼看着一脸肃穆,却无半点怒色的燕皇,终于轻轻的伸了手,将手搭在了燕皇的掌心。 燕皇的手掌中有几处硬茧,刮过夏秋潋娇嫩的手心,有些微微的痛意。 夏秋潋抿了抿唇,面上没有丝毫被燕皇宠幸的喜悦,神色依旧冷凝,瞧不出悲喜。 燕皇握着夏秋潋的手,满意的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开口道。 回殿。 在宫女太监们的注视下,一身红衣,神色清冷淡然的夏秋潋被燕皇牵着一步一步的走向寝宫中。 第21章 精分! 夜已经深了。 采香阁殿门口,林立着几个腰束长剑的侍卫,和几个垂着头守夜的太监。 隐约能瞧见寝宫里头的烛火依旧亮着,燕皇和新来的女子,还在里头未曾睡下。 面皮白净的小太监偷偷抬眼望寝宫了瞧了两眼,眼睛还没收回来,就被一旁一个年长一些的太监一掌捶在了头顶上。 哎哟,张哥哥,你怎的这么狠心,打的我着脑瓜子疼的很。 小太监抱着头嘶哑咧嘴的埋怨着。 打人的太监毫不留情的狠狠瞪他一眼,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好你这个小子,守夜就给我好好站着,别在这獐头鼠目的四处打量,这是你能瞧的吗。 我哪敢乱瞧,不过是不小心瞥了一眼,好哥哥,你可莫要到总管面前告我状呀。 小太监讨好似的腆着笑脸,拽了拽张太监的衣袖。 哼,这回我给你瞒着,下回你若是再敢眼珠子乱飘,小心我告诉总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殿外头,两个小太监低声打打闹闹,寝宫里头,却安静的很。 灯笼里的烛火,把整个寝宫照的光亮,只是两个端坐在桌边的声影,却未曾发出一丝声响。 夏秋潋面色清冷的敛着眉眼,看着面前那杯正飘着热气的清茶。 在她对面,燕皇正皱着眉头一脸深思的死死盯着桌面,右手指间拈着一颗温润的黑色棋子,久久不肯落下。 怕是无人想得到,在这寝宫里头,燕皇不是在宠幸这个新来的貌美女子,而是在她与对弈。 前世相处甚久,夏秋潋知道燕皇的性子。 燕皇虽性子温和,行事也不激进,但却深谋远虑治国有方,在位这些年未曾扩张过国土,却一心内治,文武兼重,尤其将心思放在与他国通商这一事上,用茶叶瓷器换游牧族的马匹羊奶,更是促进了燕国与游牧族的货币通用。 燕国百姓富裕,安居乐业,少有不满。 燕皇除去专心国事外,闲暇最大的乐趣,便是读古典习音律也爱棋奕,对书法也有一定的功力。 若不是为皇,怕是做一个文人,也能才气名满天下。 夏小姐果然是棋奕圣手,朕左思右想,也不敢落下这一子,罢了,朕甘拜下风。 燕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那枚已经握的温热的棋子,丢在棋碗中,面上表情竟有些欣悦。 夏秋潋倒是丝毫不客气,听闻燕皇认输了,便昂头轻轻挑唇道。 陛下承让。 以往与那些臣子对弈,他们惧朕,总暗中让朕几子,输了便好一通恭维,朕也听的腻了。朕虽为九五之尊,却不是棋圣,能赢还是会输,朕心中自是有数的。 燕皇看着夏秋潋的神色间,有几分欣赏,他抬手摸着下巴的胡须,面上终有了几分笑意。 臣子愿让陛下,是臣子对君上的敬意。 夏秋潋轻声道,微微垂着头,对着燕皇时,她虽未曾惶恐,神色淡然宠辱不惊,却也有几分恭敬。 燕皇点了点头,倒也未曾反驳,他面上露有几分倦意,便起了身走到床榻边,他张开了手头也不回道。 天色也不晚了,明日朕还需早朝,该歇下了,给朕宽衣吧。 夏秋潋楞了楞,轻轻咬着唇,眸中闪过几丝复杂神色。 御花园。 这般夜里,热闹的御花园已经空无一人,偶尔有微风拂过,透着丝丝清亮。 李凤游神色冷凝的独自一人缓步在御花园中,穿过那枫叶林,行到了一棵老梨花树下。 仰头看着那漆黑的树干,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耳旁的风声。 殿下,怎的大半夜睡下了又不见踪迹,卑职就猜到你又跑到这来了,也不怕着凉。 李凤游怀里抱着一件裘衣,面上有几分无奈的盯着那漆黑的树冠。 若是旁人来瞧,定是瞧不出这树上有什么,可是李凤游却一眼能瞧出,那隐在角落,躺在一处树干上的人影。 安安稳稳躺在树上的人倒是一句也未曾回应,闭着眼当什么也没听见过,一动也不动。 李凤游皱着眉头,毫不客气的抬腿往那粗壮的主树干上踢了两脚。 瞧着是轻飘飘的两脚,可那需几人才能合抱住的树干却是猛的一颤。 燕挽亭身子抖了抖,险些从那树上掉了下来,她眉头一皱,坐起身盘腿抱着手臂,对着树下冷哼一声。 李初白,你还敢踢本宫的老梨树,要是哪日给你踢坏了,本宫就砍了你脑袋你信不信。 卑职自然信,只是若是殿下今日又躺在这树上,着了凉,卑职怕明日陛下就该砍卑职脑袋了。 父皇明日可没空砍你脑袋,他今日不是要宠幸那新来的姜国女子吗,明日怕是躺在温柔乡里,都不舍起来。 燕挽亭抱着手臂,又懒洋洋的躺了下去,一双狭长清泉般黑亮的凤眼在黑暗中,闪了闪。 殿下明知道陛下不可能... 李凤游似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嘴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燕挽亭喝止了。 闭嘴。 躺在树上的燕挽亭微微侧头,一双清朗的眸子竟带着几分冷冽死死的盯着树下的李凤游,薄唇冷然的挑起。 李凤游,在这宫中,谁人若是敢多嘴父皇此事,是何后果你该比谁都清楚。 李凤游脸色一变,直直的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丝闷响,她紧皱着眉头垂头恭敬虔诚。 凤游多嘴,请殿下责罚。 责罚倒也算了,你知道便好了,日后此事不得再提,再有下次就算是你,本宫也会重罚。 燕挽亭面上冰冷的神色一缓,又恢复了几分慵懒的姿态,侧躺在树干上,轻轻抓着腰间的玉笛慢悠悠的晃了两圈。 燕挽亭虽然瞧上去似乎并无责罚之意,但是李凤游却跪在地上,未曾起身,身躯挺直的跪着,瞧上去一时半会是不会起身的。 凤游跪了许久,额角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低落,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却挺直着一点也不肯弯下。 凤游,你也莫要怪我心狠,你平日与我口无遮拦惯了,我也未曾责罚过你。可父皇这事,你心底清楚,谁敢提谁便是死。若是哪个有心人知道了,在父皇面前告上一状,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日后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以后一个字也别让我听着。 躺在树上一声不吭的燕挽亭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飘飘的飘进了李凤游耳朵了。 李凤游听了燕挽亭的话,唇抿的更紧了。她微微低下了头,神色间有几分自责。 她的确是口无遮拦了,殿下说的不错。 她一向自律谨慎,今日竟这般随意开口,着实让她自己也有些讶然。 这些,可是连殿下都不敢随意说出的话啊。 罢了罢了,瞧你那死样子,我不让你起身你就想跪到死吗,起来吧。 燕挽亭在树上翻了好几回,才憋不住的又坐了起来,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树下那倔的让她头疼的人。 殿下今日可是不悦,可是有人恼怒了殿下。 李凤游还是不肯起来,只是她抬了头,额角的汗顺着苍白的面上滑了下来,她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怎的,你又瞧出来了。 燕挽亭有些无奈的垂下眉目。 这宫中,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凤游。她只要皱皱眉头,凤游就知道她再想什么。 今日宫中谁能瞧出她不快了,就是大哥今日来找她,也未曾发现她有何不妥。 殿下若是想说给凤游听... 李凤游仰着头,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天上的几颗散落微弱的星光,倒像是在闪着泪光一般。 我不说与你听,还能给谁听。今日那夏秋潋,那姜国女子,竟觉得本宫与她交好,是别有用心。 燕挽亭冷哼一声,伸手一拍身下的树干,神色间有几分羞恼。 可殿下,可不是别有用心吗。 李凤游可不给燕挽亭面子,冷冷淡淡的开了口。 你... 燕挽亭词穷了,她冷冷的瞥着树下的李凤游,又哼了一声,一双凤眼藏着几分恼怒,好一会后,才伸手作枕躺在树上,轻飘飘的冷声飞到李凤游耳中。 跪着吧你,跪到天亮。 殿下是怕,她试探出殿下的心思了吗。 良久之后,李凤游终于垂着下头,轻声开口。 燕挽亭睁开了眼,眸子中带着冷意,抬头仰着身前的梨树枝叶。 怕是,她已经怀疑了。 第22章 血色! 姜国新来的姓夏的女子甚是得宠。 不过两日,燕皇就给她封妃了,号献。赐给她的寝宫,是前皇后还未封后时居住的景翎宫。 圣旨一出,莫说后宫嫔妃,就是满朝文武,皆是震惊。 燕宫的女人们都知道,燕皇心底的女人从来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舒栗皇后。 燕皇膝下子嗣单薄,唯有一个皇子一公主,皇子燕长陵,公主燕挽亭皆是皇后所出。 舒栗皇后在世时,燕皇独宠她一人,甚少去其他嫔妃殿中,平日处理完朝政之事,只要有闲暇便去皇后宫中。饮茶对弈,执手赏月甚是恩爱。 只是皇子长到八岁,公主五岁时,舒栗皇后却突然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