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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跟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搁他们梨园行里来说就是让人找不到气口(换气瞬间)的铁肺,孟月泠插不进去,便静静地听她说,顺便看看她能自言自语多久。 身后的游廊走过来一群人,打断了二人的独处。 耿六爷亲自出来送姜家人,他跟姜肇鸿走在最前面,接着便是赵凤珊、姜伯昀,姜仲昀散漫地跟在最后。 走到差不多刚刚孟月泠站着叫佩芷的地方,众人停下了脚步。 耿六爷说道:“瞧,我就说晴晴在假山石这儿,她小时候就爱来这里看鲤鱼,孟老板也在?” 佩芷转过头去,最先捕捉到的居然是伯昀紧锁的眉头,显然是因为看她和孟月泠站在一起而感到不悦。她下意识地看向姜肇鸿,姜肇鸿倒是表情如常,又许是藏得太深,佩芷看不出什么情绪。 赵凤珊叫道:“佩芷,我们要回家了。” 佩芷跑了过去,姜肇鸿看向孟月泠,头微不可见地颔了颔,已经算是给了他天大的薄面,叫了句:“小孟老板。” 赵凤珊、姜伯昀、姜仲昀也跟着点头致意,举止间写满了家教,孟月泠则鞠了个半躬,算作回礼和道别。 姜肇鸿没让耿六爷再送,孟月泠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他今夜竟然错觉过离她很近,此刻又觉得很远。 令他没想到的是,佩芷突然回了头,朝他说道:“孟老板,再见。” 他又拿不准这距离了。 孟月泠没应声,反而是耿六爷在旁边接话:“你跟我就从没这个礼貌。” 佩芷朝耿六爷做了个鬼脸就跑了,惹得耿六爷发出了不符合他狠戾面庞的慈笑。 耿六爷摇摇头,看着孟月泠说:“这鬼丫头,下回把她扔河里喂鱼。” 孟月泠回了个虚假的淡笑,没说什么。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佩芷眼看着姜肇鸿出了门,估摸着他已经坐车走了,她紧跟着出门,正好看到守株待兔的姜肇鸿。 她暗自庆幸自己穿的是女装,否则姜肇鸿必然认为她出去胡闹。 可他也没说什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问她:“要出门?坐我的车送你一程。” 佩芷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摇了摇头:“不用了,爸爸,你快去商会罢,我不急。刚刚吃多了,我走走路消食。” 姜肇鸿没强迫她,点了点头,平静的脸上藏着万般心思,她猜不透。 他上了车后,叮嘱她道:“刚吃了东西别跑这么快。” 佩芷乖顺地点头,车子便开走了。她则叫了辆黄包车,直奔西府。 邵伯引着她进门,恰赶上傅棠从屋子里出来,嘴里叫着“邵伯”,想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看到佩芷的瞬间,他眼睛一亮,愣在了原地,没说出话来。 佩芷笑着问他:“怎么,几日不见,棠九爷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声音倒是耳熟的,傅棠又挂上了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朝着隔壁院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嚷道:“静风,过来看看,你的头号戏迷穿上姑娘衣裳了……” 孟月泠不知听到没有,就算听到也铁定不会理他的。 佩芷说:“昨日你又不是没看过,他也见着了呀。” “昨日那么些人,还在饭桌上,未曾细看,不比静风能大饱眼福。” 佩芷游刃有余地应付他的打趣:“棠九爷就白饱这个眼福?也不说赏我点什么。我忘记了,你一贯小气。” “被你说着了。”傅棠笑着摇摇头,又压低了些声音问她:“他昨日跟你道谢没有?” 佩芷说:“你知道他要跟我道谢?” 傅棠语气平常:“我为何不知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特地跑去耿公馆,应酬的酒局我和静风都是能避则避的。” 佩芷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定会去耿公馆?” 傅棠抬头白了她一眼,似是嫌弃她蠢笨。他先当了孟月泠的探子,若是饭桌上看不见她,那便是人没来,他吃过饭就撤了,孟月泠也就不会来了。 可他没把这些话掰开来给佩芷说,而是调转了话头问她:“你今日来,又是给他献什么宝?” 佩芷又迟钝地问他:“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来献宝的?” 傅棠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那卷手稿:“一摞废纸,看样子不值钱。邵伯,帮姜四小姐带下去丢了罢。” 佩芷又夺了回来,啐他“俗气”,奔着孟月泠的院子就去了,傅棠坐在那儿没动,说她“不识逗”。 孟月泠完全没想到,她这次给他献的宝居然是她自己编的戏词。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佩芷本来坐的是他旁边的石凳,又立马起身跟他隔开了了一个人的位置,显然是在刻意地表达照顾他的感受。 可她的刻意不让人觉得讨厌,而是有些孩子气,又像是在打趣他,等他邀她坐回来。 孟月泠自然不会如她的愿,翻开手稿看了起来。她的字他倒是头一次见,似是自己创出来的。寻常人写楷书大多逃不开颜筋柳骨,譬如傅棠学的就是颜体,而他书读得不多,但这些年有保持习字,临的是柳体。 后来才知道她自小学的是欧阳询,天津有一位段老先生桃李满天下,亲手教她执笔,字迹方正疏朗,又有股峻意,倒是适合她。 佩芷说:“我不是说你这出新编的《孽海记》本子不行嘛,可你到了上海,自然还是要演的。我本想帮你把整个本子都重新写,可时间肯定不够,照着吕梦荪他们的改还行,可我猜你不会给我戏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