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旧故春深在线阅读 - 第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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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芷显然没话找话:“你让春喜把这套子给洗啦?”

    孟月泠没答她,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不答废话。

    他脚步有些快,佩芷小碎步赶上去,又问:“你的手暖了没有?就把汤婆子给我了,还是给你罢。”

    他冷声答她:“你自个儿拿着。”

    佩芷又说:“那你让我摸摸你的手凉不凉。”

    他立马把双手背到了身后,显然是不让她摸的意思。

    佩芷看出来了,也没强求,举着汤婆子给他看套子上的兔子:“你看这两只兔子像不像我们俩?这只威风凛凛、英气十足的当然是我,另一只端庄娴静、婉约明媚些的自然是你。”

    孟月泠嘴角露出了个无奈的笑,一闪即逝,沉声说道:“不分雌雄。”

    佩芷看到他偷笑了,也不指出来,只认真的说:“谁说女儿家只能漂亮呢?又谁说男人一定是威武的。”

    孟月泠不再答她,佩芷突然凑到他面前,挡住他前面的路,孟月泠低头看她,没有说话。

    佩芷一手拎着汤婆子,另一只手单指戳他胸前长衫的衣料,一字一句地说:“孟静风,你、吃、醋、了。”

    他脸上闪过错愕,随即扯下了她的手,绕开她继续朝前走,步伐却不经意地慢了下来。佩芷也不管他承不承认,抿嘴笑着,跟他同行。

    接着拐进了条略有些黑暗的街巷,佩芷默默凑他近了些,他发现了,默默松开了背握的手,牵上了她的。

    佩芷脸上的笑便更得意了。

    他在黑暗中开口,陈述道:“没吃醋。”

    佩芷刚要说他骗人,可他接下来却说:“浅尝而已。”

    她就要黏在他身上了,问他:“哦?那孟老板觉得味道如何?”

    孟月泠答:“还不赖。但要少吃。”

    佩芷笑说:“是得少吃,你要保护好你的嗓子。”

    他“嗯”了一声,只是一个“嗯”字,却像是蕴含着千万种音调,囊括所有的情真意切。

    那天佩芷还带了她写的九九消寒图,虽然春马上就尽了,差不多再下两场雨,天津的夏天就要来了。

    她把那张消寒图亲自贴在了孟月泠的床头,他觉得单贴这一张纸多少有些寒酸,在即将入夏的时节里更有些不合时宜。

    可佩芷自有一套道理,“管城春晴”是一份美好的寓意,在这山河破碎、人如浮萍的世道,信其无不如信其有;至于夏日将至,冬日九九还能给他带来一股寒意……孟月泠宽纵地点头,还要夸她一句好有道理,此举可称为转换利用——将冬日的寒冷转换到夏日再用。

    消寒图贴完天色已经晚了,丹桂社的人都回来了,还有几个在院子里刻苦练功,看到孟月泠带着佩芷从房里走出来,有几个年轻毛躁的都在转着眼睛打量着。

    孟月泠全当看不见,叫了辆黄包车,亲自送她回姜府。

    二人同乘一辆,吹着清凉的晚风,佩芷却觉得心潮热了起来,只觉得那是人生中极其闲适的一顺当,亦是想要无限延续下去的一顺当。

    快要到姜府的门口,她便让车停下了,孟月泠给了钱,让黄包车夫在旁边等一会儿,还得送他回万花胡同。

    他们在姜府的高墙外道别,恋恋不舍地一抱再抱,她甚至说:“要不我再送你回去?然后我自己回来。”

    孟月泠拒绝:“你在想什么,天色晚了,不安全。”

    佩芷叹了口气:“可我舍不得静风。”

    孟月泠回道:“我亦舍不得佩芷。”

    那场面过分缠绵,引人春情荡漾。

    末了他问她:“ 佩芷,你想不想学戏?”

    第35章 把韶光窃了(4)

    他的这个问题在阒静的夜里显得突兀,佩芷亦在意料之外,一时间没回得上来。

    可他这么问,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去年在天津的时候,傅棠就拿她要票戏这事儿打趣过,虽说她想唱大花脸的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但至少说明她是有这个意向的。

    而让他问出口的原因,则是因为今晚他下台之后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好像望见了今后的岁月,她一定每天都会站在那儿等他。他自然乐意见得她这样追随着他、守候着他,可他不能这么自私——他不愿她把他当作生命的全部,而是应该他们两个一起去探索彼此的未知。

    这些话语他都深藏在心底,只是干干脆脆地问她一句:学不学戏?

    佩芷语塞许久才开口,那瞬间不知怎么,一向颇有自信的她居然想要退缩:“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学过新东西了,我怕我不行。”

    她清醒地放任着自己在这个动荡的世道下沉沦,大抵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嫁人,做个略有学识与涵养的太太,这亦是她原本写定的结局。

    眼看着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孟月泠说:“先回家罢,回去好好想想要不要学,其他的不必担心。”

    佩芷答应,恋恋不舍地走远,又突然回头问他:“若是学的话,你教我么?”

    她知道孟月泠很是严格,今日听他说潘孟云唱戏像驴叫,又确信他这张嘴亦不留情面。

    孟月泠答道:“看你唱什么行当。”

    他倒是不说假话诓她,佩芷没再多说,跑进了姜府。

    孟月泠没急着走,站在原地点了支烟,还给那黄包车夫散了一支,直到两人抽完了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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