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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敛了笑容,也不想将这话题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了。尤其是孟月泠在他的眼里和傅棠也不一样,傅棠尚有谈的可能,孟月泠则是绝无可能。 姜肇鸿最后说:“小孟老板,你既不听劝,我也就不浪费这个口舌了。” 此言显然是在下逐客令,孟月泠亦不愿意多待,在这包厢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煎熬的,起身便要走。 推开门之前,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到底年轻,平日里只是为人处事冷淡了些,但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亦有满心愤慨亟待发泄。 孟月泠转头看向姜肇鸿,语气略微渲染上了些激动:“我不懂,只要对方有钱,她姜佩芷便能像个物件一样被你随意脱手吗?你也并非看不上的我的家产,你只是看不起我戏子的身份。说句狂悖的话,放眼全国也再找不出比我戏好、比我卖座的,即便是成了梨园行里顶头的人物,高攀求娶一位姜四小姐,也不配?” 姜肇鸿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狞笑,他像是有些变态地发现孟月泠还是没沉住气到离开这间屋子,到底是年轻人,走投无路之下一定会怨怪。 他是最残忍的卫道者,冷漠地回应他:“生为戏子,一生下贱。你爹当年见到我,比你如今的腰板弯得深多了。如今你在这儿跟我愤慨,可你能改变这个世道?耿公馆的饭局你敢不去?我让你喝的酒你说得出口拒绝?我是一个父亲,我绝不能让我的女儿跟你沦为同类。男怕入错行,你已经错了。女怕嫁错郎,我不能让她再错,我要给她谋个好前程。” 孟月泠望着姜肇鸿的背影,他并未坐主位,座椅离门口不远,离孟月泠亦不远。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孟月泠却在心里觉得那么远。他顺道把佩芷也给带走了,孟月泠抓不住,只剩满腔的无力与荒凉作伴。 推开门的瞬间,姜肇鸿不清不楚的声音传进耳朵:“你呐,确实不配。” 孟月泠决然下楼,步下楼梯的时候掏出了帕子,狠狠地朝着嘴上揩了两下,拭掉了一抹淡红色的血迹,血迹来自唇腔内咬破的壁rou。 姜府之中,佩芷也不得消停。 关乎婚事上,不论是赵凤珊还是姜伯昀、姜仲昀,甚至包括二嫂汪玉芝,都毋庸置疑地与姜肇鸿站在同一战线上。唯一会支持佩芷的人已经倒下了,偌大的姜府中,佩芷竟然觉得孤独。 他们仅从条件上看,皆认为孟月泠并非良配,赵凤珊和姜伯昀思想老旧了点儿,但赵凤珊至少是个女人,还知道要从佩芷的角度出发,看起来像是为她考虑。 姜伯昀在这种情况下就成了佩芷眼中的劲敌,仲昀频频给他使眼色他也浑然不觉,还敢说出口让佩芷侍奉公婆的话,佩芷最先把他给赶了出去。 剩下的赵凤珊苦口婆心劝了半个时辰,茶壶都见了底。可佩芷从小便是驴脾气,打定主意的事儿几乎没改过,赵凤珊生了退意,先离开了,留下仲昀在这儿继续游说。 仲昀是极胡闹的,竟跟佩芷说:“你先跟佟璟元把婚成了,皆大欢喜,结了婚以后你要是还得意那个孟月泠,把他养在外边就是了,多大点儿的事儿。” 佩芷气极反笑,扬手把茶盏丢到了他身上,仲昀皮糙rou厚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那清初的茶盏就这么砸在地上缺了个儿了,糟践了好东西。 佩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半天只说:“无耻!无耻至极!” 仲昀一副再寻常不过的表情:“这怎么了?你出去看看结了婚的那些,甭管少爷少奶,有几个干干净净的?你还小,二哥以前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可这大人的世界里,还真就这么肮脏,你现在不乐意听,可你早晚还是要进来的。” 佩芷轰他出去,嘴里嚷着:“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人,甭管结没结婚都不要脸,干那些不要脸的事儿。你不如现在就一刀把我脖子抹了,省得我看到这些瞎了眼之后还得自己动手!” 姜肇鸿回到府中就奔着姜老太太的院子去,离老远就听到佩芷的叫声,他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想到了新法子,此时倒是个实施的好时机。 他走上前去呵斥道:“兄妹两个拉拉扯扯、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姜仲昀赶紧站定,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试图粉饰太平。 佩芷又给了他一拳,显然还憋着股气,跟姜肇鸿说:“二哥说混账话气我,我赶他出去他还赖着不走,真不要脸。” 姜仲昀“欸”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臭丫头,不分好赖。” 佩芷正要再度反驳仲昀,姜肇鸿开口,却是向她发难:“行了,你还有闲心跟你二哥拌嘴,他都当爹的人了。” 佩芷在心里叹气,就知道他又要提婚事,转身进了门。 姜肇鸿跟在她身后,迈进门槛后问她:“晴儿,爹再问你一次,佟家你到底嫁不嫁?” 佩芷满不在意地答:“说了多少次了,不嫁不嫁。您那么喜欢佟璟元,您怎么不嫁给他呢?” 往常她说了这么无礼的话,姜肇鸿一定立刻就怒了,不像上次一样急火攻心给了她一巴掌,也定要训斥几句。可眼下他却沉默应对,吸引了佩芷的注意。 佩芷把视线从手里的书上挪开,看向门口的姜肇鸿,鸦雀无声了那么几十秒,姜肇鸿突然凑近,攥着佩芷的手就就走。 他显然用了力,佩芷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整个人不得不被他拖着走,方向看起来像是朝着她自己的院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