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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腔内的消息不胫而走,落入寻常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已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这一回,发生了这番撼动举国的大事,不仅是寻常百姓,就连接头桥底的那三两叫花子,都忍不住嚼上两嘴。 “你说宫里头那位,怎的还没个动静?” 常在市坊出没的流子探头探脑地张望两眼,挠了挠正捧着半个馒头打瞌睡的胡三,尖细的声音很是刺耳,“你说,这大齐是不是快不行了,让个女人当政可还行!” 叫花子时常没个正事,除了乞讨便是到处打探消息,然后在接头时高谈阔论一番,显得自己也能指点江山似的。 “你懂什么。” 半眯着朦胧睡眼的胡三拨开他的手,叹了声长气,“宫里头那位啊,可是众位朝臣三番四次极力恳请,才终于首肯执掌朝政的。” 胡三是位落榜的童生,因而话语措辞都不似流子的粗俗。 因着他曾是读书人,流子也对他始终有三分敬重,常愿听他的高见。 流子又将他摇醒,追问道,“然后呢,怎么执政后就没个消息了?” 胡三见睡不了了,干脆坐了起身,咬了口发黑的馒头,随口道,“没消息即是好消息,没消息即是万事太平。” 流子茫然,“怎么个意思?” 胡三无人可说,也总愿意与流子分享他胸中见解,他说话时总是温温吞吞,颇为耐心,“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那位病后的事?那会儿,军中才出了乱子,而朝上众臣又群龙无首,党派纷争不断,又适逢各地赋税新规刚落地,递上的反馈折子无人敢应。一时之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谓是步履维艰。” 流子连连点头,“俺记得,虽然俺不大懂这些,但那会儿人人都说,这大齐怕是要大乱了。” 胡三瞟他一眼,笑了一声,“那现在呢?” 即使流子再笨,听了这话,再仔细思忖,也明白了个中意思,恍然大悟地惊呼了一声。 二人细碎的对话落入桥头某人耳中,那人派头不凡,虽一头白发,却是满身矜贵,长身而立,似在候着什么人。 听了那番言语,他眉眼间神色微动,思绪飘到很远。 为另一位解说的那位说得虽不尽然准确,却也离不了一二。 自从太后掌权执政,确实平复了不少明波暗涌,也确然将眼前不少棘手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虽仍不是政通人和,但到底是稳了国运,让他们这些本来还悬着一颗心的老臣松了口气。 而且眼下看来,太后不仅是用行动令他们朝臣放心,更是渐渐笼络了民心。 看来,当初请太后上位执政,或许真的是明智之选。 * 前朝的事并没有商量完,太后还没有归宫,芮姜站在太后寝殿外,沉默着低下头,过了片刻,轻轻地道了一句:“太后娘娘和诸位大人商量朝事,怕是一时半会完不了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芮姜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愣愣出神。 一旁的丫鬟端了一盏茶走过来,见状低声问:“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摩挲着茶盏壁沿,芮姜垂下眸子,“太后娘娘如今垂帘听政究竟是福是祸。” 丫鬟不知其中深奥,还在笑:“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对我们芮家来说自然算得上好事。” 好事? 真的是好事吗? 芮姜紧了紧手,自从太后垂帘听政后她心里不知为何就一直有些惶惶不安,沉默地看着身前的花瓶,并没有开口说话。 见芮姜脸色不好,丫鬟这才收敛了几分笑意,不解地低声道:“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芮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神色却依旧有些苍白无力。 寝殿内静了下来,外面嘈杂的说话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宫人吵吵闹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有关戚家和谢家的字眼。 芮姜眸光微闪,问道:“外面再说什么,这般吵闹。” 丫鬟回道:“还不是在讨论戚家的事,据说内阁查出了些什么,对戚家很是不利,若是在这样下去,离戚家定罪的日子就不远了。” 芮姜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闻言默了一下后却道:“那倒未必。” 丫鬟一听便有些不解,“奴婢可是听说连谢家都不插手此事了,可见戚家之罪是板上钉钉了,小姐何出此言?” 芮姜叹道:“谁说谢家不再插手此事了?且看着吧,谢殊是不会放手此事的。” “可是,”丫鬟疑惑道:“可是谢世子确实已经将此案交由了内阁朝臣调查,他如今还摔伤了腿,在府上养伤,已经许久不曾过问此事了。” “交由内阁查办此案不假,但不一定谢殊就不再过问此事了。”芮姜说:“谢殊摔断了腿,除了先前那几日有人探望过之后,现如今谁去看过,又如何肯定他就在府上,没有去别处?” 丫鬟起先还有些不明白芮姜此话的意思,琢磨了一下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姐,您的意思是谢世子此时并不在府上养伤?” 芮姜平静地看着外面明媚的日光,闻言淡淡道:“京城被太多人盯着,谢殊不敢有什么大的举动,并且通过尚宫燕等人的口供深知戚家之事埋棋过深,怕通过他们往下查反而害了戚家,但江陵就不同了,江陵山高皇帝远,就算查出什么传到京城里也需要一阵子,足够谢殊施展,我若是他,一定会前往江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