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和离得在夫君登基前在线阅读 - 第140页

第140页

    姜洵眼眸眯起:萱萱自嫁入我章王府的那日起,便是我章王府的女主子。小婿虽不才,此番却也得了圣上亲授官衔,即将要赴边境、为国效力,可这出征在即,身怀六甲的妻,却险些被人掌掴他语气骤转,语调越发森然:小婿只问岳母大人一句,若她腹中胎儿出了何事,你可担得起这责?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温氏如何如忍?她立时便要再吵,却被沉着脸的曲敦给喝止了。

    温氏愣了愣:老爷?

    曲敦面色十分的差,他重复道:我让你闭嘴,没听见么?

    夫妇数十载,虽温府势力大不如前,曲敦对待温氏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唯唯喏喏,可如这般极不给脸的喝斥,绝对是头一遭了。是以,温氏一时有些发蒙,竟确实没再敢出声。

    姜洵垂头问曲锦萱:可要先回府?

    曲锦萱答道:听夫君的。

    虽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这几个字,已与姜洵上回在戚府中所听到的,软和了许多。

    怜惜之余,姜洵心间悸动,迸发的喜意渗到指尖,激起一阵发麻的颤栗感。

    他微微定神,再抬眼时,眸中寒意凛凛:小婿且提醒岳母大人一句,气大伤身,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多注重修身养性才是。多礼佛,则善德丰饶,若为恶,祸虽未至,福,却已远离。

    温氏再度气得双颊抽搐:你这是在咒我?

    好了,夫人莫要这般小肚鸡肠,贤婿方才说了,是好心提醒。曲敦着实异常,全然顾不上温氏,反倒替姜洵说话。这还不算,他维护完姜洵,又着急地问了声:贤婿,不留下来用过膳再回府么?

    姜洵绷着张脸:我夫妇二人特意赶来为岳丈大人庆生辰,却得岳母大人这般羞辱与刁难,这席,我们当是不够资格吃了,便在此辞过岳丈大人。

    见挽留无果,曲敦出奇的殷勤:那贤婿脚下慢些,我送你。

    片刻后,当真亲自把姜洵夫妇送到府门口的曲敦,返回了正厅。

    厅中,温氏见了曲敦,似是才回过味来似的。她起身双手抱拳,死死盯着曲敦刺道:好得很,那小蹄子果然是时来运转,不仅嫁了个好夫婿,不仅她那夫婿替她撑腰,就连老爷也是,为了护着她,竟敢对我发脾气了。

    曲敦不耐至极,面沉如水地说道:夫人还是消停些罢,这些都是小事。你可知,我方才得了什么消息?

    见他这般神色,温氏心间咯噔一下,她蹙额问:什么消息?

    曲敦神色郑重:殿下那储君之位,这回,怕是保不住了。章王府那位,这回要当真立了功,往后啊,指不定咱们阖府,还真得靠他庇佑了。

    仅听了前半部分,温氏便骇目趺坐。

    ---

    马车晃荡,车厢中,寂寂无声。

    小女人坐于车厢一侧,长睫掩目,樱唇合着,已有小片刻没出声了。

    她颈弯纤细,颈间透薄的皮肤之下,似乎能瞧得见掩在那层薄皮之下的血管。而外间烈日杲杲,自车窗外透进来的、金水般的日光,则像是给她那段玉颈镀了条耀目的弧线。

    在她的对侧,年青郎君神色晦暗、指节尖蜷。

    方才自出曲府,到上这马车后,都是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声,自始至终百依百顺、眉眼温柔。

    既没有见他突然出现的那份惊喜,也没有因他及时挺身相护,而显现出雀跃与感激。

    诚然,姜洵并不是要她的惊喜与感激,他只是、只是突然觉得,她这般,还不如那日在戚府对自己冷若冰霜,最起码,他能感知得到她的情绪,可眼下,他心间复杂且不安,像是平白破了一个大洞似的,空寥寥的。

    方才在曲府时,他以为有些东西冰消雪融,可此刻,他蓦地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了。

    她这般安静,似在等着他开口问话,再像完成任务一样应付他这个夫君。她这样沉默,又似是在走神,为了旁的事情而忽视了他。而在这之前,她在他跟前,从不应付、更从未走神过,她好像满心满眼,都在关注他,或者,在等着他的关注与回应。

    既是岳丈大人生辰,为何不差人与我说?姜洵试图挑起话题。

    夫君公务繁忙,而父亲这生辰宴年年都有,错过今年,明年再来便是。

    曲锦萱脸上泛着微笑,唇间吐出的话语熨贴、恰到好处。态度与语气不亲密,亦不疏离,却让姜洵心头窒闷,如堵砂石。

    澄心定虑了一会后,姜洵再度出声:近来你吃睡可还好?

    我与孩子一切都好,谢夫君挂念。她想也不想,便这般客气地回应他。

    至此,姜洵喉腔干炙,哑言。

    从曲府到章王府,路况极好,马车行得很有规律。可对他来说,这段路程漫长,又短暂。

    他的小妻子就在他对侧,二人近乎抵膝而坐。她仍然是视线砸地,规矩板正得头发丝都不怎么动。可明明,与以往是有不同的。

    比如他能看得出来,那不是惧他怕他的神态,她的身上,也没有以往面对他时,那种羞赧卑怯的气息,但同时,却也没有拒他于千里。他有问,她便答,不作敷衍,只是音色平平,无甚起伏。

    姜洵的心间升起股不知名的冲动,像是要催着他去向她确认些什么,可到底确认的是什么,他却找不到头绪。几度话到嘴边,他却如失声哑嗓了一般,吐不出半个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