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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婉宁的皮rou紧贴着骨头,大大的眼睛凸起,像一具刚披上人皮的骷髅。她听到开门的响动警惕地看过来,像是在判断来人会不会伤害她。 见到寇窈和长公主后,她绷直的脊背明显松了下去,随后把自己藏在床帐的一角里。 寇窈感觉长公主在自己背上拍了拍。她亦步亦趋地走过去,离吕婉宁越近一步心脏便越痛一分。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着狰狞的指痕和鞭痕,甚至还有烧伤留下的疤。在战场上寇窈并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痛楚,她知道将士们的流血牺牲是为乱世中的安稳,是为国捐躯的慷慨壮志。有大将军和沈识在,他们日后会越来越好,伤痛只是暂时的。 可吕婉宁不一样她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不成人形的少女任由她摆布着,寇窈的手颤抖着,甚至不敢掀开她的衣襟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寇窈感觉到自己被长公主揽在了怀里。她哽咽着:殿下,我治不好她她不是中毒或者被种了蛊,她只是被折磨的我治不好她。 她是苗疆的巫女,她的蛊术独步天下,血液可解百毒,寻常的病症也难不住她。她与禾迦一同研制出了阿七和武帝所中奇毒的解药,可她治不好吕婉宁的疯病。 那是埋藏在人神魂里的病症,像是一株植物被精怪摄取了气息,只留下一碾便碎的躯壳,再投注灵丹妙药也毫无用处了。 长公主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好孩子,你尽力了,不要难过了。 她揽着寇窈走出去,轻轻掩上门,想要把所有的苦难都与这个孩子隔绝开来。吕知县和吕公子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意思,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痛了。 站在吕公子面前的沈识从未见过寇窈哭成这副模样,登时便慌了。他大步上前握住寇窈的手:阿窈,你怎么了? 寇窈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可以解救他的浮木:沈识我只是、我只是不明白。 她哽咽着:果儿,还有吕小姐,她们都和我差不多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过得一个比一个苦呢? 江果儿是威武大将军的独女,本可以在金陵城做最让大家闺秀羡慕的贵女,可却在北疆被风沙皲裂了手足,一盒胭脂都不敢买。吕婉宁的父亲虽然只是知县,但却同长公主交好,本也可以平安顺遂地长大,最大的苦恼也不过是出嫁时挑一个好人家。 北疆的江果儿尚且还能等到击退突厥、重回金陵的那一日,但已经疯疯癫癫的吕婉宁呢? 一生的所有色彩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第23章 当止损 谁能忍心看着一朵花在暗无天日 沈识紧紧握着寇窈的手,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十几年来她无论是在寇家还是在苗疆,都是被千娇万宠地疼爱着。虽说她的阿娘是江湖门派的主人,她却未曾真正踏上过江湖,也甚少得知世道险恶。 在她眼里,所有同她这么大的姑娘每日都是在担心今日吃些什么穿些什么,或者功课女工做得怎么样。苦难离她太远了,让她像是在看镜花水月,或是在读一个悲凄的故事。 可江果儿和吕婉宁的遭遇为寇窈揭露了这残忍世道中不为人知的一角,让她忍不住去想有朝一日她会不会也经历这些? 当满怀恶意的权势无情地倾轧过来时,她们都只是被世道残忍地踏在脚下的蝼蚁。 沈识轻而易举地读懂了她眼中的恐惧。他拍拍寇窈的手,轻声安慰着她:别害怕,阿窈,别怕。 你是苗疆的巫女,是师父师公的女儿,你还有我。他低声道,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是不是? 寇窈的低泣慢慢止住了。正当沈识以为她已经没事了的时候,她声音颤抖着开了口:那其他人呢? 其他像她这么大却饱经波折的女孩子呢?驻守北疆不敢有一夜安眠的威武大将军和将士呢?这天下经受种种困苦的百姓呢? 身后的大长公主正劝说着吕知县放弃前往金陵状告秦茂的念头,那最多让秦茂得一个降职的判处,荣华富贵依旧不会离他而去,吕家父子还有可能因此葬送仕途和性命长公主也恨,可她也毫无办法。 寇窈心想,我有你们,可其他人甚至连报仇也做不到。 她满怀希冀地看着沈识:如果是你,一切都会变好对不对? 无忧无虑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就这样突然地和他一同卷入王朝衰败的洪流中。沈识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会的。 明明他们还没有踏上返回金陵的路,还没有真正和权座之上的佞臣贼子交过锋,可寇窈听到他的回答,却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河清海晏的盛景。 两日后,豫州知州秦茂暴毙于马上风。风尘仆仆的沈识赶回洛阳把剩下的毒药交给寇窈,也交给了她一个沉沉睡去的好梦。 三日后,长公主的府邸接到了太后秦氏的懿旨。目中无人的宣旨太监和随行的侍卫在长公主府用了一顿饭,成了只听命于寇窈的傀儡。 一行人用太监和侍卫打着掩护,明目张胆阳奉阴违地回金陵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