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宝玉也一样的,没有回头。 逆王,秦钟,琪官,都有点奇怪。 马车里,宝玉喃喃自语着,眼里全是对未来晦暗的担忧。 都躲着,只觉得可惜。 可好像必须要躲远了。 当天下午,秦钟上学未归。宝玉便和贾母请辞,意愿金陵去。 贾母不以为意,笑道:秦家小弟也常提呢,要和你一块去金陵。 宝玉摇头道:不,我自己去。 贾母问其故,不能答,只撒娇。 秦氏本来瞧着,只觉得有趣,可觑得宝玉神情有异,又联想到京里沸沸扬扬的传闻,心下就有了计较,当下笑道:秦钟籍贯在京里,要考童生的时候,他还得千里迢迢回京城来考试,也不用让他长途跋涉了。 贾母颔首,这是个好理由。 秦氏又道:更何况,父亲身体不太好,晚年得子,秦钟还小,骤出远门,父亲也担心。 宝玉感激地看着秦氏。 秦氏朝他点头笑笑。 贾母心想,这一趟,避祸也好,遂点头准了:也罢,就让琏哥儿带你去金陵吧。 贾琏和凤姐儿新婚一年,无妨。宝玉当下道了谢。 贾母笑道:谢琏哥儿去吧。 晚间,王夫人指派婢女给宝玉整理箱笼。 门口叠声儿传政老爷和赵姨娘来了,她忙起身,候着贾政进来。 片刻后,满身酒气的贾政红着眼冲进来,拿过门闩就要往王夫人身后的宝玉砸去! 逆子!你小时候就顽劣,长大后更好了,自甘堕落! 勾搭逆王后又和伶官眉来眼去,在他的屋子里呆了一天,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我的脸都丢光了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去那花柳地过活我都不理会你! 旁边,赵姨娘假模假样的劝着,说些不要生气,不是宝玉的错之类的话,像是在油烧起的火上浇水一点用都没有。 贾政有些醉,第一挥只打中了花瓶,碎了满地碎屑。 屋里乱哄哄一片。 贾政的耳边全是嗡嗡乱响,他怒从心起,大吼道:逆子,你还敢躲?劈起门闩前冲几步,就要往宝玉身上再挥去。 赵姨娘假惺惺的坐到原地,叫道:不要再打啦,不要再打啦! 王夫人:mdzz。 第58章 北静王秦钟柳湘莲蒋玉菡(8) 眼见着那厚木棍做的门闩要打到宝玉身上,早有准备的王夫人大手一挥, 几个壮实的婆子即刻上前! 只见两个抱住贾政, 摁在地上,两个夺走门闩。还有一个闲的骨头痒,顺带把赵姨娘的嘴捂上。 王夫人淡淡道:老爷醉了酒, 带他去醒醒酒。 众婆子大喝一声:是! 贾政费劲划拉手脚, 想挣扎怒骂, 行使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力。 可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直到被拉出去了,也只发出过呜呜呜的声音。 赵姨娘更是瑟瑟发抖,被婆子带走了。 待侍女收拾了花瓶碎片后,众人继续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行李。 王夫人揉揉宝玉的头,叹气道:天降祸患。 宝玉嘤嘤嘤的朝王夫人怀里钻去,说道:孩儿舍不得母亲。 王夫人笑骂一句:难道你能不去不成? 西征军出军不利,北静王手上的筹码越来越多,要宝玉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决。 朝中已经有和亲惯了的人, 声声道:请贾家明大义, 送公子去陇西! 啊呸,送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不心疼! 王夫人心里暗骂,却无计可施,只能让自己儿子躲着。 心下也有希冀如果宝玉果真考了功名,正经的读书人大多要脸,不会让有功名的人委身事人的。 于是, 她也只能更仔细的清点宝玉下金陵要的行李,争取不委屈了他。 过了两天,贾政终于酒醒了。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朝身旁摸去。 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贾政:我不是和赵姨娘一块儿喝酒吗?然后呢? 好像是听到了,蒋大人原先是个伶官,和宝玉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大怒,就冲去了正房 后来就被敢当违逆丈夫的王氏,带着婆子把他拉下去了! 贾政记起来后,想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婆子毫无体面的拖走,心下大怒,大吼着:慈母多败儿!就起身想去贾母那,说自己要休妻! 话说,他终于骂出这句话了。 贾政起身了。 一个眼生的侍女伺候他穿衣服。 那侍女看起来紧张的很,手有些抖,差点把贾政穿成左衽。 贾政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侍女忙道:见老爷威仪,心下战栗。 贾政听着喜欢,点头不语,原谅了侍女的失礼。 侍女心下一松:幸亏她没被看上她可不想成为赵姨娘呢!连夜被扔到庄子上! 待贾政出了书房,眯着眼沐浴阳光,早候着的鸳鸯朝他道:老夫人有话说。 贾政问道:什么话? 鸳鸯不卑不亢道:如果老爷再搀和宝玉的事,那老夫人拼着晚年失怙,也要告你忤逆。 贾政听着大怒:宝玉那种该去城北贱地的人,为何老夫人要如此护着他? 鸳鸯柔柔道:宝玉才几岁?老爷未免把人想的也太脏了。 贾政怒道:好啊!连你这奴婢都敢顶撞我! 鸳鸯笑笑: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贾政一噎,一时间,竟不敢再说了。 真的被告忤逆,他下半辈子就废了。 其实还是要给贾政说句公道话的。 他们勋贵家族,孩子自小被坏了心眼的奴仆带坏,十来岁就能有通房丫鬟了。 宝玉早慧,又有些邪僻,贾政秉行严父教育,素来不正眼瞧他,遇到事了,第一反应也是押着自己的孩子先认错先。 毕竟,他是贾宝玉的父亲,有这个权力。 但现在,他的权力被架空了。 宝玉已经坐上一艘巨轮,朝金陵顺水而去。 他一个人。 天道轮回,这一世,运气集中在四个人身上。 柳湘莲本是先锋帐下一小兵,蒙贾赦青眼其实是怕出事拢为亲兵,只在帐下守着,不求有功,但求不死。 大军压境,贾赦缩在先锋军中,颇想着一路传檄而定,日后封侯拜相的美梦。 然后被偷袭,与大军分散。 贾赦看着自己管的兵被打散,要么被抓,要么被杀,只觉得自己手上的刀几乎拿不住了。 想吐。 他纨绔装久了,便成了真的纨绔。 这时候,柳湘莲拼死砍倒一个力图上前割人头的捡漏兵,拉住他的手腕,道:将军,被俘虏,或是战死? 收割战场的逆王军还在这一带游荡,柳湘莲眼神坚定,看着贾赦。 就算是这生死关头,贾赦也不由分心,心里头赞叹一句:不愧是有侠士之名的柳家子。 他们被埋伏的地方毫无新意。 一侧陡坡,另一侧平地。大军侦查,见陡坡无人,便放心行军。 谁料轰然一声炸响,整个坡开始以地震的架势朝大军埋去! 平地上也凭空生了一队骑兵,冲锋号角一响,前军尽乱,争相逃跑,大半死伤竟是来自人马之间的踩踏。 先锋一行兵,也因此惊乱,不能成编制。 若不是居中的重甲步兵护住了押运物资的后军,那还不知道损失会有多么惨重! 但是,那些步兵,也只能自保了。 现下,漫山遍野的,除了尸体,便只剩游荡的一些兵,绝大部分是陇西兵。 贾赦咬咬牙,站起身来,往回走。 柳湘莲:? 贾赦道:我去找我的头盔。 他的头盔,象征着他是先锋的头盔。 柳湘莲没有拦着,只默默的跟在他的身边。 找到头盔,然后,帮贾先锋戴上。 文死谏,武死战,宝玉应该会同意这后半句罢?握起刀的时候,柳湘莲忽然笑道。 贾赦:??? 老弟你怎么回事? 柳湘莲朝东边望去,目光缱绻。 他原先找不到这场战争的意义。 在他的认知里,单身独骑,驱驰百里,一剑刺死逆王,功勋满身。之后寻宝玉,续上一世的缘分。简单的很。 直到天地崩裂,数不尽的沙土滚石从坡上滚下,又有无数骑兵趁机掩杀,他才意识到。 刺杀逆王,只是侠客的美梦而已。 最后一个侠客,名为高渐离,筑击秦始皇,未成。 之后,六国梦醒,举竿为旗,蜂拥成兵,挟余烈反暴秦,这才让秦二世而亡。 一人之力,终比不过众人之力。 北静王,如何得了众人之力的? 柳湘莲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贾先锋的亲兵,为平逆王之乱,持刀护卫先锋将! 贾赦正衣冠,持弯刀,高声吼道: 前军何在! 我,先锋!在这等着你们集合! 水溶谋逆,我们是平叛之军!集合起来,诛杀逆贼,日后赏金封爵,皆有指望! 声音远远传去。 有伤兵眼前一亮,朝他聚拢。 更多的陇西兵,也是眼前一亮,握着刀朝他奔去! 先锋! 贾赦的头颅,足金! 柳湘莲默默的拿着大刀,朝叛兵劈去。 他原先是习惯用剑的,觉得用剑才风雅,显气度。但上战场了才知道。 大刀,砍敌人的头颅,更省力! 一劈一砍,柳湘莲的眼睛被血染红。 忽然,背后响起刀过时劈开的风声! 他来不及收力回身抵挡,眼见着已是避无可避。 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重生的。 三秒后。 柳湘莲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倒地的陇西军。 贾赦握着带血的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骂道:你坐着干嘛,还要我来救? 柳湘莲失笑,拄着刀站起来。 贾赦这才点头:龙阳之好不是大事,你以后加油吧。 柳湘莲虚起眼看他,想说他说话没用,最后却还是耸耸肩:好。 过了一会儿,游荡的兵都不在了。 几个西征兵带着满身伤痕,挪到了贾赦的身侧。 柳湘莲问道:那些兵往哪去了? 其中只有一个兵会说京话,回道:他们都被召集起来,攻运辎重的后军了。 贾赦狐疑的瞧他一眼,他忙道:母亲是陇西人,陇西话也会一点。 柳湘莲回头看贾赦,道:两个选择,要么是躲起来,要么是回去支援后军。 贾赦刚想斥责,说,自然是要去支援后军的。 烟尘蔓延,有将领哈哈大笑道:他们撤退了,我们冲上去,杀呀! 与这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鸣金退兵声。 柳湘莲细细的听了,无奈道:他们应该是要撤回到东平城防守。 贾琏: 如果他们贸然去追随后军,想回城休整。先遇上的,会是陇西大军。 他们这十来个人,对上大军,像是虾米遇上大鱼。 会死的悄无声息。 现在,我们只能往前,去小村庄,或者森林里藏着柳湘莲说着。 贾赦虚起眼,看着漫天黄沙:这地方,不像有森林。 柳湘莲: 柳湘莲:的确不像。 贾赦笑笑,道:跟我来吧。 他们改换了衣裳,跟着贾赦到了一座小城池。 贾赦努力端起自己国公府当家人的威仪,好说歹说,又拿出一个小将的符节,赚得城池的门开。 一行人被受邀去县城府衙,在门开时,西征兵互相看看,嘴边俱蓄起诡秘的笑来。 冲!杀! 贾赦趁机锤鼓,吼着宣布道:逆王叛乱,吾等前来平叛! 柳湘莲听着只觉得,过家家啊,却还是得笑着问道:那他们算是从逆者,需要被杀三族吗? 贾赦昂首道:若他们加入西征军,资助钱粮,乃至于安居耕地。不仅不会被当做从逆者,更有圣上嘉赏! 被围聚过来的百姓都听懂了,他们该怎么过怎么过。 只要不牵扯进上头神仙打架,他们就没事。 更何况有的百姓,有野心。 便有欢呼者,有自荐者,有追随者。 贾赦回头朝柳湘莲一笑:他们关心的不多,有赏无罚,就够了。 第59章 北静王秦钟柳湘莲蒋玉菡(9) 东南处的金陵,贾宝玉已乐不思蜀。 他恰好赶上了一年一次的童生考, 极其顺利的通过了。 有些善拍马屁的, 就夸他是神童。 众言可断金,这马屁话传着传着,就许多人当了真, 把这当真切的名声到处传扬。 名声传着传着, 就传到了林如海的耳里。 林如海本来已经病重, 写信派奴仆去京城接黛玉回扬州, 见自己最后一面。 既然病重,公务就委派给了别人,成日高卧等死。 只是人成天躺着也无聊,恰好管家当笑话一样,把宝玉近日的名声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