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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的那个人是陆妈,然后说话的是大姨父:“永康啊,你愁什么呢?你有这样一个女儿还不知足吗?不要再说什么她不该把你捞出来啦。幸亏你出来了,否则,就你这病情,来势汹汹的,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琪琪啊很有本事的,朋友多,想得到的法子也多,美国的专家她都请得来。VIP病房,你以前住过吗?好好养病,不用这么担心。” 陆爸没有开口,是陆妈说的:“怎么可能不担心,这两千万我们家要怎么还?现在阿康又病成这样,一天要烧掉多少钱啊?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更别说他了。” 接下来是陆爸沙哑的声音:“我没想过要琪琪帮我扛这些,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捧在心口要什么有什么,琪琪呢。我死在里头,都比躺在这里好过。” 惹得陆妈和外婆又哭了一阵,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小姨父又叹气:“别说这些丧气话,让琪琪听到,伤她心了。真要心疼女儿的话,就赶紧好起来,跟以前的陆永康一样。东山再起,东山再起,那也要有身子骨才行。你说,我们借钱也就算了,别人为什么也借给你陆家?真看在陆琪的面子上,小丫头哪有那么大能耐,是大家相信你。” 陆琪抱着保温饭盒来的,再抱着保温饭盒走的。 她想,她剥夺了爸妈很多的东西。现在,就连对巨额债务的焦急心忧,都不敢在她面前表露了。她什么时候,成为了这样的女儿。她是不是觉得救出了爸爸,就很了不起,就很强大了,强大到可以担负“振兴家庭”的使命,并且还不容许他们对自己的做法发表任何一点不同的看法。 还是她以为这就是孝顺,这就是对爸妈好了。 可事实上,她说的那些IPO、一夜暴富,在他们看来,和海市蜃楼一样,美则美矣,当不得真。不可以这样的。她内心里一点点的疙瘩,爸妈不是当宝贝一样守着护着,就是当敬畏门神一样绕着道走,可爸妈的心情,她却视若无睹,甚至粗暴待之。 她手上剩下的钱只有一百四十万了,她打算继续列支二十万给陆爸看病,预留二十万的应急金,以及日常生活备用金五万,余下能够给她支配的不到一百万。 一百万,如果不能马上变成一千万、五百万,那能做什么呢?陆琪想她不能再游手好闲,到处应酬下去了,陆家得马上找个事情来做,不仅能挣钱,还要把陆爸陆妈带上,家是他们三个人的,缺一不可,没有谁可以顶替谁、取代谁。 这些天来,陆琪从住院楼下来后,会走很长很长一段路,从医院大门那里出来,再左拐进小区,有时也会坐在路边的人行道上,看着对面的一溜商铺想着事情。 这个小区虽然破旧,但是个老社区,开放式管理,人气很旺,从公立的幼儿园到初中,周边一共有五所学校和一家大型生活超市,旁边更是有S市内最大的一家市立医院。 陆琪一直对自己住在随时能踩到狗屎的小区里感到闹心,但这两天,她已经围着小区走了不下十圈,有时也会和保安聊几句,这才知道,她住在一个将近有三万人的大型社区里。 临街一溜排的店铺中,因为房市不景气,一家地铺关门歇业了,陆琪就有意租下这个近二十平的门脸房,开个烧腊快餐店。它和医院就一墙之隔,从住院部的楼里出来,一抬头就能看得到。医院门诊量如此之大,食堂饭菜又贵又难吃,小区内部不许生明火,饭店和连锁快餐店都无法进驻,陆琪想,这不就是摆在她面前的机会? 旺铺可遇而不可求,陆琪签了租约,才和陆妈说起这事,不是她想瞒着,而是必须得先下手为强,还回家商量一下,那铺子就没了。 陆妈没想到,她主意这么快,三五天功夫,又说要开快餐店了,但这听着,总比那些去弄个手机软件就能成为什么IT新贵的主意要强。两母女手一牵,就跑回家去和外婆说。陆琪为什么要开烧腊快餐店,没什么特殊原因,这个王家在行。 外公在世时王家就经营过一家烧腊档,味道可口价钱公允,深受邻里的喜爱。大姨小姨也去了,五个女人合计不到五分钟,就商量好了一件事,搞不搞?搞呗,那就散了,分工,各干各的去。 一应营业执照税务登记消防安全由陆琪去办,然后在十分钟路程的地方给租了个两居室,做厨房基地用,餐厅面积不大,最多也只能隔出一间小厨房做熟食品加工。另外,店铺要重新布置格局、食材器具要去专业市场采购。至于店名,陆琪用的是外婆家的老名称“王佬烧腊”,别号“烧腊王”。 这些不用她一个人忙得团团转,王家三姊妹吃了烧腊店几十年饭,深谙此中详情。一家人都是行动派,想做就去做,做得让人目瞪口呆,一个月不到,陆爸人都没出院,烧腊店就要营业了。 虽然每天去看望陆爸的时间短了许多,但很明显,他的精神状况一天天在转好。餐厅正式营业前的那个晚上,话特别多,一个劲的催陆妈陆琪回去多做准备。他担心明天开业,这两个性子和擀面杖一样粗的女人是否忙得过来。 陆琪让他不用担心,招了四名员工,还有大姨小姨都会去帮忙,就连外婆也会去。 陆爸说:“你外婆年纪这么大了,当心累着她。” 陆琪坐在床边,拿个勺子挖火龙果吃:“外婆身体好着呢,比你好,拎个东西,力气比我还大。我跟她说了,挣到第一个一百万,先帮她赎回房子,还有,她过来帮忙也不是白帮的,不管每个月挣多少钱,我都分10%给她,算是商标使用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