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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难不倒迟向晚, 迟许现在还留在京中, 赈灾船上的官兵里, 本就有与他关系亲近的统领, 让迟向晚神不知鬼不觉地上船并非难事。 至于那些看守官船的那些兵卒, 只说统领请他们吃酒。统领主动找他们吃酒,他们自是受宠若惊, 此刻还在大堂吃酒。 待这些人被调离后,迟向晚便去找谢琛, 可谢琛不在。 直到她从船尾转到船头,才发现底下不知何时, 多了一艘小船。 小船贴着官船, 极隐蔽也极亲密,她福至心灵,凝神打量着小船, 正好遇见从船身之中, 伸出的那只白皙如玉的手。 牵住他的手, 周身便安安稳稳地落在船上,是稳固而心安的感觉。 天色渐晚,江面也逐渐平静下来,船舱旁的小窗敞开, 二人的身影交叠映于水面,绰绰生姿。 谢琛的目光,穿过眼前江景,回溯到了过往。 那一日在北州,也是送别,是在陆路之上。他站在城门口马车边,她站在牌楼后的观景亭上,他们隔着人山人海、人潮汹涌,视线隔空相汇,但终是错过。 这一日她来了,同样是离别,则是在江边。她盈盈站在官船上,信任地握住他伸来的手,他们隔着江水涟涟、江涛起伏,终觅得拥而立、二人独处的时光。 “我无需问你是如何来的。”他慵懒地微笑着,“但我知你一定来,所以我会等。” 等与她共赏秋日江景,等着天灾得到处理后的重逢。 “傻子,”迟向晚梦幻般轻呓道,“若我没发现这艘小船,你岂不是白等了。” “那我也会等,”谢琛坚定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换了这艘小船?” “为何呢?”迟向晚微颦起娥眉,“因为小船轻便,顺风顺水时,能更快行至孟州;还是因为你不想惊扰孟州当局,想先暗中潜入,好生探查一番?” 谢琛摸了摸迟向晚的秀发,颔首道:“二者兼有之。但更为重要的是,” 他目光之中,带着温存还带着怜惜,“我平生一大遗恨,便是那日冬至宴后,你被推入水中后,没有及时接到你。” 他最庆幸,是因为那次落水,才有了他们后续那么多的缘分。但他最遗恨,也是这次落水。因着落水,她生病发烧,脚踝受伤,在破庙中,还险些被歹人轻薄。 想到此,他的眼波渐渐柔和而温软,像春日刚抽芽的嫩柳。 “因此这一次,我一定要接住你。” 要以迎接的姿势,拥她入怀,抚平曾经的恸与憾。 迟向晚良久没说话,谢琛半晌后,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嗟叹:“你若是往后都对我这么好,我再落水一次也无妨。” “不会的,”在迟向晚惊诧的眼神中,谢琛微微一笑,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会对你越来越好。” 二人谁都没有再度说话,却有无言的温情氤氲在小船之中。 过了良久,迟向晚才像如梦初醒般,略微端正了坐姿。 “走了,”迟向晚推推谢琛,“你若是再不走,今日便走不了了。” “不妨事的……” 谢琛捏一捏她的耳垂,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其实,就算迟向晚没有注意到他的小船,也没有关系。 官船上也有他的人,他总是有法子让她知道的。 “到了孟州,记得给我写平安信。我听闻凡地震后,常引起山崩河塞,甚至因为水源被尸体污染,会引起疫病爆发。” “懂得还挺多。”谢琛挑眉轻笑。 “那是,”迟向晚得意地略扬下巴,她道,“真不是我自夸,要论起读书人学的四书五经,我自是不及,可要是比起冷僻知识,我懂的也不少。” 谢琛想起在北州,迟凛的中军大营中,迟向晚提到‘早离疆界’的前朝外史,点头说是:“你看过的书确实不少。” “其实我看的也都是杂书。” 那时她入宫小住,便瞒天过海,带了几本封皮为女则女训,实则是地方志、怪谈一类的杂书。 谢琛倒不这么认为:“闲书也有闲书的妙处,只要懂得甄别优劣,看看闲杂之书,也能拓宽视野,不至于过于狭隘。” 最后这半句话,是有感而发。 他观举明经上来的官员,很多虽饱读诗书,一肚子墨水,张口闭口之乎者也,但只知圣人之言,不知圆融变通。 当个道学先生尚可,处理政事上则过于僵化刻板了。 他一直对这种风气不甚满意,觉得出现问题的根源就是在科举体制上,只读四书五经显然是不够的。 如今难得见到不拘一格广泛读书之人,而且此人还是自己亲近之人,谢琛饶有兴味道:“都看了什么杂书,你倒说说看。” “看的很多,最喜欢便是地方志和逸闻野史。”迟向晚回想了一下,“比方像,早些年间灭族的淮南王府,我就看了不少以它为原型的志怪奇谈。” 听到这话,谢琛先前的轻松随意收敛了泰半,他漆黑的眼眸闪烁着玩味的光,迟向晚听见他问道:“哦?那些书上是怎么说的。” “那些书籍统共分为三类。亲近淮南王府者编纂的书籍,大多强调淮南王府的无辜遭祸,话语之间明里暗里打抱不平。”迟向晚压低了声音,本来涉及到淮南王府余孽之事,她应该闭口不提的,毕竟此事在本朝已成禁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