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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那拴住他的绳索不见了! 燕明戈在雪地里跪了良久,直到融化的雪水都浸进了毡绒护膝里,他才起身,牵着大黑马缓缓走近羌城。 入目皆是一片疮痍。 走在路上,脚下时不时就会踩到一具尸体。 路过东城门的时候,他看看到了被长矛定在城门上的老兵,是宋大叔。 燕明戈走过去,把他的尸首放了下来,埋进雪泥里。 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 埋完了人,他牵着大黑马继续往前走。 在将军府门前时,还是没忍住停下来,这里一开始并不是冯砚的府宅,而是他爹住的地方。 他幼年时也曾在这里住过…… 燕明戈走进去,一眼扫过庭院,意外的发现了那边蹲在地上的包子。 许是冻了一夜的缘故,韩君烨脸色青白,在他前面,是到死都带着满眼痛苦和不甘的江晚雪。 江晚雪身体被雪覆盖住了,那雪比她平日里穿的那件白衣还要白。只有一张脸被韩君烨擦干净。 燕明戈在江晚雪的尸首面前站定,小包子韩君烨像是这才发现有人过来,他的唇被冻得乌紫,一双圆圆的眼空洞看着燕明戈,嗓音细得跟只奶猫似的,“我娘是太冷了么?她的身体被冻得好硬。” 他身上还有几根稻草和鸡毛,昨天他跟江晚雪分开后,想起自己的父亲,跑到鸡舍里去躲着哭。 他以前看到过父亲和娘亲一起在梅花树下弹琴,可是那天在客栈里他看到了娘亲对着陌生的男子弹琴。 他人小,心思却敏感,知道娘亲可能是不要他了,才故意说了那番话。 在鸡舍里哭着哭着他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外面一片喧哗,他悄悄从鸡舍里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到处都在杀人,他怕,就一直躲在鸡舍里,也是他人小,没人会觉得铺满稻草的鸡笼里会藏人,他这才逃过一劫。 等外面都安静了,他跑出来,发现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刨了好久的雪,才找到了他娘。 燕明戈沉默着蹲下,伸出手想替江晚雪把眼合上,不过他拂了三次,江晚雪的眼依旧怒目圆睁。 燕明戈说,“这一世好与不好,都忘了,来世才能投胎去个好人家。” 再次拂眼时,江晚雪的眼睛合上了。 韩君烨空洞的看着这一幕,呆呆道,“我娘睡着了吗?” 燕明戈不回答,他自己又道,“那我不吵她,吵醒了她,她要发脾气的,她本来就不喜欢我……” 燕明戈盯着韩君烨,用冷漠,而又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你没有娘了。” 韩君烨呆呆看了燕明戈一会儿,眼神空空的,不见一滴眼泪,他说,“我的小鸡也死了。” 燕明戈这才看到了他揣在胸前衣襟里的小鸡,嘴喙张着,显然是死了。 他不和安慰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见韩君烨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他及时接住了小rou团子,看着他与故人极其相似的眉眼,思量许久,解开自己的披风,把韩君烨冻僵的身体裹了进去,这才抱着小包子韩君烨大步离开。 在茶棚这一坐,很快就到了下午。 姚城这边没下雪,但是吹来的风都是干冷的,也不好受。 眼见离未时越来越近,之前还嘻嘻哈哈的一群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来,视线齐齐望着城门口那边。 石六在客栈里醒来,问了店小二林初的去处,忙往城门这边赶来。 得知燕明戈还没回来,袁三一行人出去找人也至今未归,石六面上抬脚就往城楼那边去。 王虎叫住他,“小六你去哪儿?” 石六神色固执,“我是斥候兵,我知道怎么避开蛮子的眼线,我去把燕大哥和袁三哥她们带回来!” 王虎一个八尺大汉,都被石六这句话说得险些眼眶发红,他拍拍石六的肩,正想说什么,地面突然轻微的振动起来。 石六神色一边,忙趴在地上侧耳细听。 不多时,他抬起头,狂喜道,“来了!两拨人,前面一波少,后面一波马蹄声杂,是燕大哥他们!” 一群人欢呼着往城门口跑去,远远就已经看到远处的官道上扬起的满天黄沙。 守城的官兵大惊失色,这些年一直有羌城挡在前面,他们后面这些城池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就下破了胆,颤着嗓子大吼“关城门,快关城门!” 石六大吼,“我燕大哥他们还没进城呢!” 守将一脸厉色,“你以为姚城是你们羌城那破城吗?关上城门便是蛮子有三头六臂也攻不进来!若是让蛮子过了暗河界,那羌城的一切天险都是摆设!” 争执间,姚城的官兵已经合力关上了几十吨重的厚重铁城门。 “啊——”王虎红着眼眶一声大吼。 林初掌心全是冷汗,脑子却是出奇的冷静,她道“上城楼,让弓箭手准备!”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一时间悲怆的羌城残兵,他们跑着上了城楼,林初也跟上。 那守将一把拽住了林初的手臂,“女人不得上城楼!” 林初反手就是一耳光甩了过去,“点狼烟,敲惊鼓示警啊!蠢货!” 守将本是京城贵族子弟,说是来边关历练几年,其实就是捞个闲职,混混年限,到时候再调回京城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