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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又道:我前世致使天下大乱,今生要恕我之罪,恐怕不能长久伴你身侧,古人长恨此身非我有,于营营中了此残生,大约便是说的这个意思了。 宁泽点点头,便是苏东坡那样潇洒的文豪也发出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感叹,更何况当世之人。 便是这等出生的沈大人,也有大长公主这样的母亲,有皇帝这样以荒唐作为乐趣的表哥,他若是想让这世道长治久安,可不得焚膏继晷夜以继日的忙碌吗? 她也并不是哪等粘粘缠缠的姑娘,从来只觉得朝夕足以,不必朝朝暮暮,幸而还有十年,十年很是足够了。 沈霑在她对面坐好,有很多事他其实不太爱诉之于口,总觉得说出来失之于轻浮,但是关于他的寿命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事,他不愿意看到宁泽忧心。 他看了看宁泽,觉得世间诸多事,总要留一两样让自己难以克制、时不时欣喜的,他对着她轻轻笑了笑,又轻轻说: 然而,我纵然身不由己,也想将非我有之身,交予卿手,你可愿意握住? 然而,我纵然身不由己,也想将非我有之身,交予卿手,你可愿意握住?他说。 啪嗒一声响,又一滴泪落在婚书上。 宁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韧的人,如蒲草一般,最善苦中作乐,但是如果别人将一份真诚交予她面前?她还不曾想过,她该如何做才好。 把一份真诚交到她面前的人是沈霑沈大人,她更没有想过。 耳边一直回荡着他这句话,她趴在桌子上,眼泪更汹涌了,觉得她真是修了两辈子修了一个沈霑,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他好的了。 沈大人没再继续劝她,而是很没有良心坐在桌边,吃起了她的竹笋。 她趴在桌子上,头埋在双臂之间,就这样边哭边说道:我本来是很生气的,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姑娘哄着,总是觉得我傻我老早就想说,你真以为我傻啊,我也是会咬人的,然而 我现在想明白了,在你面前我干嘛要聪明啊,不是有你在了吗? 吃饭的人嗯了声,她吸吸气,又继续说:我方才还赌气来着,我想着祖母既然说我不是妻不是妾,我既然喜欢你,那就没名没分的陪你十年好了,等你死了,我就学学徐霞客探幽寻秘去好了,再也不回京城了。 沈霑这次道:你这个志向倒是好,将来我如果得闲,你握着我一起去吧。 宁泽便又哭了,心想他原来也是一个心在四方,志在野游的人,又想,他长得就像一个折露沾袖,清雾雰雰的清贵公子,也是可怜了,这样的出身,还是只能困在朝廷之中。 他们竟然都没有陈二公子陈嗣冉来的潇洒自在。 只是,她也只喜欢这样的沈大人,她想了半天想不好怎么回应他这句话更好,似乎她除了以身相许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她用帕子附在脸上,洗了把脸才回来,站在圆木门前看着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她身无长物,唯自身而,真没别的什么好给他的了。 她又瞧了眼那张被她一脚踢了个窟窿的屏风,这才道:我从今日起便开始学习琴棋书画等十八般技艺,而后百般偿还给大人。 沈霑又嗯了一声。 第82章 阴谋 京城, 平阳王府。 大太监张永捧着圣旨进了平阳王府,王府因为久未整修,今年雨水又多, 侵蚀的大门前有些不平整,张永绊了一跤, 幸好旁边小太监机灵,扶住了他。 对比魏国公府的恢弘气象,真是显得平阳王府节俭又可怜,张永在门前顿足了一会,小太监琢磨了下他的心思, 上前舔着笑脸说:张爷爷,这平阳王府可是有些寒碜! 张永斜睨了他一眼,呵呵轻笑两声,有些话却不好同小太监说,平阳王府破旧, 一来是京城不过是他们的暂留之地,修的好又有什么用;二来这样断壁残垣的景象才好装穷。 每年拨冗给平阳王军的军费那是朝廷很大的一笔开支,除了今年沈大人突然转了性扣下了军费,过往五年可是从来没缺过。 张永一进府,李暄便迎了出来, 他脸色有些灰败。 他自中毒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身体没有任何起色,小龙至今没有抬头。作为一个男人,总是会生出些沮丧。 他从未想过沈宜鸳会背叛他, 虽然两人看似处于敌对阵营,他却从未想过防着她,毒就下在寻常的一顿酒菜中,若不是她过了几日一脸平静的同他说起来,他还都不曾觉察到身体的异样。 他本想借着宁泽身份这件事给沈霑个下马威,一来挫挫他的锐气,二来向首辅杨一清示好,既然已是敌对,那便互不相让好了,然而这次终究是沈霑技高一筹了。 只是想用这个胁迫他交出解药,也太小看他李暄了,他找了几个大夫之后便也沉下心来,准备按兵不动,且等时机便是了。 他也不是很急,也尽力平和,这些日子一直进宫陪着皇帝玩乐,皇帝亲征平乱他也跟着去了。 他们远在平阳,靠着孟老将军同杨一清斡旋,中间传递消息,另还安插了江彬,江彬本来已经取得了皇帝信任,却在前些日子被彻查了罪名斩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