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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暴君心头血后 第65节

    果然就见沈放上马要往林府去,他满手的血粘在了缰绳上,勒得青白发紫,好似要硬生生断裂开,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郎君,您便是要见林娘子也该想想办法,听说清远侯和大郎君都在家,您这般硬闯是不行的啊。”

    可沈放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额头的青筋直冒,双眼冰冷刺骨,杨意毫不怀疑,若是再拦下去,他可能会直接挥刀向他砍来。

    杨意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他这副模样冲进清远侯府,到时闹大了,恐怕没法收场。

    只能想法子让人去通传,就说沈清荷出了急事,必须这会要见林湘珺。

    这般等了一会,还真的将林湘珺等来了。

    恰好这会林知许有事出去了,林湘珺正无聊地给两只小猫梳毛,就听说沈清荷有急事寻她,她让人知会了父亲一声火急火燎地出了府门。

    没想到看见的会是沈放,她原本焦急的眼神瞬间亮起。

    “阿放,你怎么来了!”

    可很快又瞧见了他在滴血的手掌,慌张地上前,取出怀中的帕子,心疼地给他缠上。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林湘珺起先是太过担心了,等过了会就反应出不对劲了,沈放一动不动任由她瞎忙活,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这不是往日他会有的反应,从上元节后,他们都有将近月余未见了,他看见她不该是很高兴的吗?

    难道真是出什么事了,是景帝还是秦氏?

    林湘珺担忧地看向他,轻轻地喊他:“阿放。”

    可沈放依旧是面无表情,直到第三声阿放的时候,他绑着帕子那只手反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但伤口又撕裂开了,血水浸染了整块帕子。

    “阿放,你的手,手……”

    “林湘珺,我是谁。”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是谁,他不是沈放又是谁?林湘珺看一眼他的手,又茫然无措地看向他,之前那股强烈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心跳得很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阿放,你,你怎么了?”

    “我是谁。”

    “沈放,你是沈放。”

    沈放极尽自嘲的轻蔑一笑,“我是平阳郡王的庶子,你信吗?”

    林湘珺终于知道那股不安的感觉出自何处了,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我,我……”

    可一个信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她还要继续骗他吗?

    “回答我,我是谁。”

    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三分,像是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一般,而他的手掌更是血流不止,他这哪是在惩治林湘珺,根本就是连同自己一块在罚。

    “阿放,你的手会废掉的。”

    她顷刻间泪如雨下,她早该知道的,谎言总有一日是会被戳穿的,她不可能骗一辈子。

    “你是沈放。”

    沈放嗤笑了声,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冷意,“林七娘,往日说你笨,真是玷污你了,好在往后不必再演了。”

    第49章

    春喜是林湘珺的贴身婢女,她最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她自小照顾林湘珺,最希望的当然是娘子高兴。

    那些大道理她都不懂,她只知道,与沈放在一块的娘子笑容是最动人的,神色也是最自然放松的,她便愿意为两人遮掩。

    可此刻的娘子却是春喜从未见过的失态,她娇生惯养脾气不好,但又极其要强,不愿意在旁人面前露怯,显得自己很可怜似的。

    而这会沈放早就走了,她却满手是血的站在原地,她有双极美的眼,不论是笑是嗔皆有不同的风情,可此刻她呆呆地望着沈放离去的方向。

    双目空洞,失神落魄,虽然没有泪,却比嚎啕大哭还要叫人悲伤心疼。

    “娘子,沈郎君已经走了,咱们先回去吧?”

    林湘珺像是这会才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春喜,酸涩的眼眶轻轻眨了下,却不见泪水。

    “春喜,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他走了,他生我的气了。”

    她的声音本就软,带着哭腔更是听得人心都揪起,春喜紧紧地搂着她,手掌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知道什么了?沈郎君之前也生过气,但每回不都是您给哄回来了,他待您最好了,一定不会真生您的气。”

    春喜的本意是想要安抚她,没想到越说林湘珺越难过。

    是啊,沈放待她如此好,可她却一直在骗他。

    她不禁想起方才,沈放的手掌几乎要遏住她的喉咙了,最后生生地忍住了。

    走之前,冷漠地厉声道:“我不脏了自己的手,但你若再不知死活地往我跟前撞,便没那么走运了。”

    沈放是什么性子,他能忍辱负重蛰伏十数年,待到称帝之后,将曾经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一剜rou刨眼的人,又如何能容忍有人欺骗他。

    林湘珺反倒希望他能动手,或许他出了恶气,还有丝毫可能原谅她。

    可现在他放过了她,什么都没做,恰恰说明他是真的生气,再也不愿见她了。

    方才她是想坦诚,她起先确实是为了目的接近他,但如今也是真的爱他,只是这样的话,连她都不信,又如何让沈放相信。

    明明天光大亮,甚至今日还出了太阳,可林湘珺却觉得浑身都冷,她像是衣不蔽体地站在寒风里。

    从今往后,再没有沈放了。

    她讷讷地摇着头,自言自语地道:“不会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沈放走后,林湘珺彻底病倒了,她像是被人抽了精气神,先是昏迷不醒,连药都喂不进,好不容易等药喂进去了,又是浑身发烫。

    将林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林老夫人更是昏了过去,一时林府上下乱成一团。

    林湘珺这一病就是两三个月,消息自然也传进了宫里,皇后日日在殿前,宫女来回消息的时候,景帝也正好醒着在翻看奏章。

    “七娘先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病了,还如此严重。”

    景帝看着也有些担心,“那让宫里的御医都去瞧瞧,小病也不能忽视,得好好看看才行。”

    偏偏沈放对此充耳不闻,他嘴角勾起个自嘲的弧度,这样的小把戏,他见多了,她是不是以为他真有这么蠢,同样的地方还会跌倒第二回 。

    沈放不在意被人骗被人戏弄,毕竟他早已麻木了。

    自有意识后,他便被祖母抱走,生母每次见了他都是同样的话术,只要他讨了祖母喜欢,只要他读书好,她便能跟着长脸,就能把他要回去。

    可事实上从两岁到十岁,他做得再好,她也从未动过抱他回去的念头。

    小的时候,祖母屋里时常会摆着模样漂亮的糕点,那是兄长和jiejie们来时可以吃的,他却只能偷偷咽口水。

    他若是敢碰,肯定会被嬷嬷打手板,严厉地说他不懂规矩。

    那会他还不懂,后来大些了他才知道,在祖母的眼里,便是孙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恰好是最后一等。

    从那以后,看到精致的糕点,他即便心里喜欢,也不会再伸手,渐渐这东西对他而言就成了□□毒药。

    直到林湘珺出现,她端着最精美的糕点,一口口地将毒药喂进了他口中。

    这比直接捅他一刀还要痛苦煎熬。

    他早该认清,不该奢求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景帝也察觉到不对了,这两个孩子莫不是闹了什么别扭?不然听说林湘珺生病,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放,你与七娘亲近,你替朕跑一趟林家,将御医与药材都送去,一定要把人治好。”

    “御前事多,臣恐走不开。”

    “再多的事,也不如七娘的身子要紧,去吧,你去过朕与皇后才安心。”

    沈放不愿去林府是其一,但这也并不全是推诿的话,而是近来钟国公等人动作频频,他等闲不会离开养心殿。

    但他若不去,恐更会令人起疑,还不如给个破绽,让他们钻。便不再说什么,默然地应下。

    四月入了春,四处枝头的叶子都冒了出来,绿绿葱葱,带着些绿意的盎然。

    与这样充满生机相反的是,林湘珺还昏昏沉沉地病着,整个林府都笼罩着层淡淡的阴郁。

    沈放到时,林湘珺刚被扶着喂了两口药,可全都吐了出来。

    林老夫人在旁抹泪,rou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就连林知许也是眼底发青,没有一个人是能安枕入眠的。

    “我的儿啊,好歹喝一些,这喝不进去药可怎么成啊。”

    恰好前院的下人此时来报:“陛下派了沈郎君领着御医们来了。”

    一听到沈放这个名字,林知许瞬间从椅子上站起,面色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祖母,我去迎一迎。”

    林老夫人正伤心着,也没功夫去理什么圣旨,更没发现自家孙儿的神色不对,胡乱地点了点头,目光全在林湘珺的身上。

    而一直昏睡不醒的林湘珺,在听见沈放的时候,手指不安地颤动了两下。

    春喜在旁边守着,见状赶紧要扶她喂药,压低嗓音不停地安抚着她:“娘子,沈郎君来了,您可千万要醒醒啊。”

    原是昏睡不醒的她,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竟是面露痛苦,牙关紧闭浑身是汗,药愈发地喂不进去了,吓得林老夫人立即喊了大夫进来。

    “老夫人,娘子药喂不进,只能试试刺针了。”

    林湘珺有很长时间看到银针就发脾气,林老夫人也答应以后再不用这等东西了,可如今还是得用。

    林老夫人捂着眼鼻几乎要哭晕过去,最后点了点头。

    衣衫褪去,大夫一针接一针,稳稳地扎下,不过片刻她身上已满是银针。

    另一头林知许铁青着脸直奔前厅,那日林湘珺突然病倒,他特意去查了到底怎么回事,才知道她昏迷之前只见过沈放。

    不是沈放搞的鬼,又是何人。

    他早就想去找沈放算账,可苦于meimei病重,家中离不开人,才暂时放过他,没想到今日竟是送上门来了。

    沈放伫于前厅院中的梧桐树下,下人请他进屋落座喝茶他也没搭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林家,却是头次白天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内,他发现林府的一草一木皆与外面不同,路被铺成了软泥防止摔伤,花草树木也是不带尖刺的。

    很多的摆设和花木的种植,没有丝毫的美感和道理可言,他却一眼就看出,这是谁喜欢的。

    整个林府上下,就像是为她设立的桃源,即便不见到她本人,就足以让他心神俱乱。

    但越是心乱,沈放便越是自嘲,她可真是好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