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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个啥,唐进余……今晚打喷嚏该打晕了吧。” 艾卿:“……” 艾卿:“打吧。谁让他见个面都跟要他命一样,还给我整一堆糖水转移话题害我发胖的。” 两人又是齐声大笑。 然而,或许是这夜的糖水暖胃,或许是姜越那句“他害怕你”,真的刺中了某人许久未曾想起的隐秘心事。这通电话的最后,笑过之后,却是久久的沉默。 艾卿手里那塑料勺,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覆搅弄着床头柜上那碗番薯糖水。 末了,又轻声道:“但说一点都不怀念是假的。” 她说。 “我以前看《那些年》——好吧,这电影还是和唐进余一起看的。里面沈佳宜说,‘被你喜欢过,很难觉得别人有那么喜欢我’,当时我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我跟唐进余分手,谈过别人,遇到过你说的很好的小周,我觉得,每个人好像都很好,但是每个人都不像当年的唐进余。然后,慢慢地,我好像就懂了。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和唐进余最大的不同,或许即在于。 唐进余爱艾卿。不管十七岁还是二十九岁,他都爱她。那种爱是装不出来的,就算他想要装作不在意她,他说他只能送她到这里,说离开我你会过得更好。但每次见到她,而清楚她不再选择他,他的眼神,都好像下一秒就要流泪。 一个人爱你的时候,艾卿想,他的眼神就会是洁白的。悲伤时,连眼泪都藏不住。 而她爱的却更多是记忆里的唐进余。 是连做正事也总是懒洋洋呵欠连天的,睡醒第一件事是吻她的,对她说“我一定会娶你”的,在漫天烟火下为她举起仙女棒的,那个哪怕现在的唐进余本人,也无法再模仿得像的唐进余。 所以,她其实,明明是知道唐进余在怕什么的吧? 怕她明明爱他。 却不愿意接受现在的他。像一年多前一样。越是纠缠越折磨—— 所以,不如就让故事停在这里好了? 艾卿放下手机。 靠在床边,一口一口,喝完了冷透的糖水。 心想,如果这就是他们都想看到的结果的话,或者这样也不错。 * 艾卿一直是个很懂分寸的人。 或者说,她是一个很善于“以己度人”的人。 自那天晚上的糖水事件后,隐约已察觉到唐进余古怪态度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情绪,她因自觉这是个无解的命题,而问题的根本,或者说能解决问题的关键,实际不出在她这里、也不是她所能轻易承诺的。于是也顺其自然,就扮演了一个“不打扰”的角色。 她不想因为自己情绪上头的怀念而导致不可控的结果。 倒是又想起了一年多前,那次在地铁站口,唐进余最后对她说的那段话,所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她在整理档案材料的间隙抬头,环顾这偌大却空阔的房间,莫名有些失笑,心说又多送了一程,所以,下次告别会是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 来得很快,正正好一周后。 医生最后一次到家复诊,告知她身体状况已基本康复,各项指标正常。手肘上和后脑勺的纱布亦早都拆除,有些剐蹭,却也没留下疤痕,实属不幸中的万幸。她于是打算再去做次核酸,拿到报告之后,立刻启程回北京。 只是,没想到的是,最后印着检测结果的那张纸,却是唐进余亲自送来给她的。 去开门时,她手里甚至还拿着件没叠完的衣服——她正在收拾回北京的行李。 于是,一个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穿着方便行动的宽松睡衣,一个西装革履,身姿笔挺。两个仿佛来自不同世界不同季节的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半晌。 唐进余推了推眼镜,顺手将手里提着的两盒糕饼手信放上玄关,她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子,又随手从鞋柜里找出双新拖鞋放地上——浑然不觉这姿态仿佛有点像主客调转,她才是房子的主人。 倒是很自然地回转过身,想起护工昨天似乎买过水果来,很快洗了串葡萄摆作果盘,请他在沙发稍坐了。 而她则去卧室简单洗了个脸,把一头长发梳起,又换了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 “没想到你会来。” 她出门时仍在梳那马尾,说完梳子咬在嘴里,手指扒拉两下,把头发推高最后绑好,脑袋左右甩甩,自觉绑的很稳,这才满意。遂在他旁边隔了半人距离坐下。 看见茶几上用烟灰缸压着的核酸检测报告,又侧头微笑:“谢谢你跑一趟。” 因马上能回北京,还赶得上期末的各项安排,是以她今天心情实在不错。 唐进余的眼神在她脸上定了一瞬,又挪开。 问:“行李收拾好了?” 而她点点头,“差不多……吃点葡萄吧。” 他被她提醒,于是终于回头看了眼那盘葡萄。 然而还不等他坐过去挑,艾卿倒是又伸手,随便折了一截塞给他。唐进余低头,看着其中某颗明显瘪了且发软的紫葡萄,嘴唇动了动:“……” 还是吃了。 选的好的吃的。 他就坐在客厅里吃葡萄,也不说来干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事。艾卿随口扯了几句,也没强拉着他说话,又回房间去收拾衣服,期间在客厅、卧室和浴室进出好几次,唐进余每每拿余光瞥她,等抬头时,只看得到一截随着她动作飘荡的马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