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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药,茯苓也不急着走,坐在莫云曦床边拿起她做的那个图册。 “师兄他们这几年真是去了不少地方呢,想来应该很有趣吧。” “当然啦,茯苓,你想下山吗?” “我不下山,我要留在桃源渡陪你呢。” 茯苓接过莫云曦手中的空碗,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茯苓突然想起来莫然让他叫莫云曦去她那一趟,便回过头把这事说了。 “师傅叫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只说叫你过去呢。快去吧。” “好。” 莫云曦到莫然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莫然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个镯子看。听到莫云曦问安的声音才放下镯子看向她。 “师傅,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莫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了一会便招手叫她过来。莫云曦走到莫然面前,莫然看着她,帮她整理好腰间的配饰,这才开口道: “小曦儿,你刚出生的时候才这么大点,抱在怀里就像抱了只小猫在怀里。”说着,莫然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可是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出落的和你娘一样,尤其是这双眼睛。” “师傅,你怎么了?” 莫云曦觉得莫然今天怪怪的,莫然平时也不像是走这种抒情路线的人。 “小曦儿,你外祖父连着给我写了一年的信,要你去他那里。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下山吗?趁着这次机会出去玩一玩吧,你外祖父给你找了个护卫,现在已经在山下了,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下山吧。” “师傅,你说你要我,下山?” 莫云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对于自己下山这件事,莫然一直很坚定的,怎么突然舍得放自己下山了? “对,我让你下山,下山之后,跟你外祖父找来的护卫去他那里。好了,快去收拾收拾,对了,茯苓也得跟你一起走,你去跟他说一声。” “是。” “对了,小曦儿,这个镯子你拿去,这还是你娘的东西呢。” 莫云曦从莫然手里接过那个莫然一直拿着的镯子。那是一个木制的镯子,被刻成藤蔓的样子,在镯子正中镶嵌了一颗红玉制成的相思豆。红玉上还刻了一个“燕”字。 “师傅,这……” “行了行了,别问这问那的,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还不等莫云曦继续问什么,莫然就下了逐客令将莫云曦赶了出去。莫云曦在门外拿着那个镯子,伸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下。疼的,不是做梦。所以自己能下山了? “太好啦!” 莫云曦欢呼一句,拿着镯子跑去找茯苓。 屋内,莫然独坐在桌子后面。她看着从窗子照进屋中的阳光,看着阳光中起伏的灰尘。 江潭是个倔老头,当年将她逐出师门,立下誓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但还是为了他的女儿,他的外孙女破了誓。这一年里,莫然几乎是每七天就能收到一封信,说莫云曦既已及笈,便该回到她自己家里认祖归宗,没有理由一直住在外人那,要把莫云曦接到他那里去。莫然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即使江潭说已经找好了人护卫莫云曦,说已经找出新的办法来治莫云曦,她还是不放心,写信叫江潭来桃源渡给莫云曦治病。 而也是这个时候,莫然才知道,江潭的腿已经废了。原本江湖上威名远扬的江潭江大侠,早年丧妻,中年丧女,门下弟子尽数离去,独有的一个外孙女也是前路不明,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养成了酗酒的毛病,到了老年一个人独活在山中,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一场突发的疾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有每月定时给他送东西的猎户,江潭恐怕真就要曝尸荒野了。虽然命保住了,但他的腿却废了。英雄迟暮,昔日赫赫有名的江大侠,终究是败给了伤痛与岁月。 反正江潭好话坏话说尽,莫然就是不同意。直到七日前,江潭送来了一封信,里面什么都没写,只是用一张白纸包着一个镯子。 那是江含絮与莫燕的定情信物,当年被江潭私藏了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了莫云曦的欢呼声,与莫然记忆里江含絮的欢呼声重叠。 那时,她最最疼爱的小师妹哭着求她,求她帮帮她,她怎么忍心拒绝呢?她答应了,然后呢? 莫燕为了保护江含絮死了。 江含絮那么娇气的一个小姑娘,忍受着流沙之毒的日夜侵蚀,生下了莫云曦,连看都没看一眼便驾鹤西去了。 莫云曦不是足月生下的,而且生下来便身中流沙之毒,能否活到明日都是个未知数,即使如今倚靠千里香活下来了也是一身病骨,一辈子都离不开药。 江潭没了弟子,没了女儿,差点一个人死在山里没人收尸。 她自己呢?她少年时也曾幻想着仗剑走天下,现在却一辈子都要留在桃源渡这个地方。 自己年少时所有的欢欣、对未来的无限期许,自己敬爱的尊长,自己敬重的师兄,的自己疼爱的师妹、孩子,都随着十几年前自己那一声带着笑意的“好啊”,像是瓷器碎片一样铺满了自己的余生,每走一步,都夹杂着鲜血与疼痛。 而那个镯子,莫然不知道江潭是怀着何种心情寄给她的,而莫然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面对身后那一地沾着血的瓷片。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