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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漠,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公主害怕吗?” “是的。我不知道梦境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裴漠,你能理解我的恐惧吗?也许现在你我秉烛夜谈才是一场荒唐梦境,而我方才梦见的,才是真正的现实。” “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无忧无虑,没有一丝阴霾的,却不知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惊厥多梦,害怕得睡不着觉。” “如果你经历了我的过去,就会明白我此刻的苦楚。”说罢,李心玉又喟叹道,“裴漠,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促膝长谈过了。” 裴漠嘴角一勾,笑意一闪而过:“也没有多久,两个时辰前我们才在膳房见过。” “你不懂,是真的很久了,久到好像横亘了生死。”李心玉翻了个身,叹道,“小裴漠,今日在膳房同你说的那个故事,其实还另有隐情。” 裴漠拨弄炭火的手一顿,侧首道:“是何隐情?” “……”李心玉沉默了很久,似乎又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倾诉。 更漏声声,月光西斜,久到裴漠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李心玉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裴漠,对不起。” “公主为何道歉?” 李心玉说,“我无法同你解释,你只需知道,我并非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当时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裴漠一怔,不知为何,心口处涌上一股绵密的疼痛。 他下意识摸到心口的胎记处,那里guntang且有着灼痛之感,像是有什么在燃烧。 烛台上的灯花噼啪掉落,残烛垂泪,寂寥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的床榻再无声响,只余绵长平静的呼吸,裴漠悄声起身,身形从屏风后转出,露出青春俊逸的面容来。 他上前两步,在李心玉榻前站定,视线缓缓扫过周围墙壁中的暗格……那里或许有他最想要的线索,只要他想,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他想要的东西。 裴漠的视线在暗格上仅有短暂的停留,便又收回,落在了李心玉的身上。 她睡着了,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墨般淌满了半张床榻,莹白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影中蒙上一层暖光。她歪着脑袋,红唇轻启,露出一点珍珠色的牙齿,无一丝防备。 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尝到她的一点好处,就妄想拥有她的全部…… 裴漠已经忘了最初接近李心玉的目的是什么了,至少此刻,他只想护她一夜安眠。 他弯腰,轻轻的给李心玉掖好被角,温暖的视线在她的睡颜上久久停留,半晌,才用极低极低的气音道:“你在恐惧什么?是什么让你彻夜不得安眠?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伤害指的何事,但此刻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曾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了。” 因昨夜睡得不□□稳,李心玉赖到日上三竿才懒懒起床。醒来时,屏风外已没有了裴漠的身影,雪琴说,他天蒙蒙亮就起身回偏间了。 下榻梳洗毕,宫婢们呈上精致的菜肴,李心玉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她用帕子擦了擦白嫩的指尖,朝宫婢和嬷嬷们招了招手,漫不经心道:“你们过来。” 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李心玉有赏,便都柔顺地跪在大殿上。谁知下一刻,李心玉面色一沉,眯着眼睛道:“我听说,你们中间某些人与我太子哥哥关系匪浅,连我养的打奴姓甚名谁都要告诉他?” 她不怒自威,宫婢嬷嬷这才发觉事态不妙,忙伏地不起。 “今日说打奴之事,明日是否连本宫何时用膳何时就寝都要一一俱报啊?” “奴婢不敢!” “唉。”李心玉叹了口气,一副忧虑于心的模样,“也怪本宫不争气,虽然你们表面上侍奉我,实则主子另有他人。本宫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连一句苛责也不曾有过,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你们成为自己人哪。” 李心玉的确是个乐天派,这十余年别说是动怒,便是连重话也不曾说过,对下人一向大方体贴,宫婢们都喜欢她。要说唯一一次动怒,便是上次刘英将裴漠送上榻后…… 可那仅有的一次动怒,却要了刘英的性命,让这个红极一时的宦官死于生锈的钝刀之下。 宫婢们也不知是谁说漏了嘴惹公主不快,俱是惶惶然无措,只能磕头认罪。 外头值班的白灵听见了动静,沉默了片刻,在门口抱拳道,“公主无须苛责她们,裴漠的事,是属下告知太子殿下的。” “是你?”李心玉万万没想到是白灵,这个女侍卫一向忠诚不二,不像是乱嚼口舌之人。 果然,见李心玉投来疑惑的目光,白灵垂下了脑袋,内疚道:“属下以为太子与公主殿下兄妹情深,互相关切一番也无可厚非。太子殿下向属下询问你的安危,属下一时嘴快,便将裴漠的事说了出去。” “你这是糊涂。”李心玉眉头一簇,沉声道,“你既知我与哥哥兄妹情深,有什么能说的、该说的,我不会自个儿去同他说?还用得着你从中转述?哥哥也是蜜罐子里泡大的,玩耍是一流,处理问题的手段却不如我,有些事让他知晓也只是平添烦恼,不若不知。” 白灵撩袍下跪,行大礼道:“属下知罪,愿领罚。还请殿下放过这些掌事娘子,此事与她们无干。” “白灵,本宫信任你,但不会纵容你。以后哥哥有疑问,你让他来问我便是,做什么要鬼鬼祟祟地找旁人打听?有些话只有本宫情愿说出口,才会是对的,若由别人说出来便是僭越,你可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