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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招魂 冷清静谧的养生殿内,光线昏暗,袅袅青烟在空中聚拢又飘散。明黄的纱幔鼓动着,像是一张张巨兽的嘴,张开獠牙吞噬一切。 李心玉穿着一身曳地的素色罗裙,金钗步摇,缓缓走过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回廊。 推开大殿的朱门,转入内间,垂有明黄纱帐的龙床上,躺着一个沧桑清瘦的男人,被褥盖在他的身上,竟显不出身体起伏的轮廓,连呼吸都是一掐即断的虚弱。 “父皇,是我。”李心玉跪在龙榻前,轻轻握住李常年一只枯瘦的手,将他蜡黄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轻声道,“女儿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心儿……”老皇帝的胸膛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嗬嗬声,紧闭的眼皮费力地抬了抬,露出他浑浊的视线,虚弱道,“心儿,朕的……好女儿……” “父皇……” 李心玉的话还未说完,李常年却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攥着李心玉稚嫩的手掌。他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李心玉吃痛,眼里已有了泪花。 李常年费力地睁开眼,哑声道:“心儿,你想利用郭萧来追查朕的丹药……是也不是?” “父皇,那丹药的配方不对,姓吴的老术士一定有事瞒着你……” “心儿,收手吧,不要再淌这趟浑水了!” “可是服食丹药已经掏空了您的身子,您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 “听话,心儿!朕已是残朽之躯,可你和瑨儿不一样,你们还年少,不该折损在这里……心儿,收手吧,安心嫁人,郭家会护你一生平安……” 李常年艰难地呼吸着,眼珠上翻,视线已开始涣散,如涸泽之鱼般张着嘴,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相信我,心儿,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残酷,你和瑨儿……承担不起……” “父皇,到底发生什么了!” “孩子,朕无能,护不了你母亲,也护不住你……收敛起好奇心吧,听朕的话,唯愿你们平安活着,就足矣……” 李常年紧攥的五指渐渐松懈,无力地从李心玉的脸颊旁滑落。李心玉慌忙接住父亲滑落的手掌,浑身发颤,崩溃哭喊道:“父皇!父皇!” 而下一刻,龙榻上的李常年化成烟雾飘散,画面陡然翻转,竟变成了清欢殿的格局。 大殿的门被人猛地踢开,她看见大太监刘英执着森寒的刀刃朝她走来,阴笑道:“老奴前来,借长公主殿下的脑袋一用!” “不要!”清欢殿的睡榻上,李心玉大喝一声,猛地睁开眼,惊坐而起。 夜深人静,残烛昏暗,她竟是又梦见了前世之事。 李心玉浑身冷汗,一手扶额,拥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丹药,出嫁,宫变,刘英……前世种种如蛛网缠缚,裹得她透不过气来,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零散事件串联起来。 可哪怕时隔两世,她都没能摸到这根线背后的真相。 前世,李心玉刚怀疑丹药有问题,父皇便猝然离世,老术士畏罪自裁,线索自此断了;她利用掌管御林军的郭家追查婉皇后遇害真相,想借此揪出幕后主使,谁知出嫁中途被裴漠抢亲,与郭家断了来往;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宫中,却突逢宫变,大都护王枭叛变,射伤了她的一条腿,刘英趁乱闯入清欢殿,杀死了…… 刘英? 一想起这个名字,李心玉便头疼。她重生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趁机杀死了刘英,可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刘英向来贪财怕死,琅琊王叛军兵临城下之日,他不趁机搜刮了钱财逃难,却反而闯入清欢殿刺杀公主,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莫非,他是被别人怂恿的? 假设真是有人怂恿,那那个人会是谁?他为何如此痛恨李家人?用丹药折磨了先帝不说,还怂恿刘英杀了自己来博取富贵! 琅琊王还是……裴漠? 不,不可能是裴漠。他不是如此阴毒之人。 “公主,还好么?”有人叩了叩外间的门,接着,裴漠清澈的嗓音稳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道,“又做噩梦了?” 不知为何,一听到他的声音,李心玉翻江倒海的内心瞬间平息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身体不再发颤,疲惫道:“裴漠,给我倒杯热茶来。” “好。” 烛火将裴漠挺拔的身影投映在隔间的窗户纸上。裴漠的脚步声远去,不稍片刻,又沉稳靠近,下一刻,裴漠推开了门,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走了进来。 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李心玉,轻声道:“小心烫。” 李心玉轻轻吹着茶盏上的热气,艳丽多情的眼睛盯着裴漠,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裴漠怕李心玉着凉,拿起床头的狐裘披在她肩头,抬眼时才发现李心玉在审视自己。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李心玉却又调开了视线,将茶盏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寝殿外头?”李心玉将茶盏倒扣在榻边的小案几上,如此问道。 裴漠道:“在院中练武,听到公主梦中大喊,便过来看看。” “练武?”李心玉讶然道,“现在已是三更天了,你不用睡觉的么?” “白灵的剑术很是精绝,不找到打败她的方法,我睡不着。”裴漠平静地说,“我已耽搁了四年,不能再吃老本了,唯有勤学苦练,才能配得上我所追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