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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他又上顶楼停机坪去拍照片,在上行的电梯里遇到司南。 她没有穿制服,身上是一件白色斜肩裁剪的连衣裙。他曾在楼下Lanvin的橱窗里看到过这么一条裙子,款式相同,颜色是深红的,价格想来不会便宜。相比那条红裙,眼前这件白的更适合她,衬得她肤光如雪,骨架纤小,灯光映射下,裸着的左肩上有一朵柔和的光晕。 “下班了?”他问她。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说:“Alf请我去随星阁吃晚饭。” Alf?他心里想,很好,已经开始叫昵称了。随星阁是设在厉峰大厦顶楼的私人俱乐部,会籍制度严格,但对于钢琴大师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晚饭?”他看看手表,“现在才五点一刻。” “他说他还是纽约时间。” “纽约现在是早上。” “我这人没什么常识,”她笑着自嘲,表情很俏皮,“我是不是打扮过头了?” “没有,”他看看她,“你这样穿很漂亮。” “谢谢,”她也看着他,粲然的笑,“你到几楼?” “顶楼,”他回答,“我去停机坪。” “去拍照?”她指指他手里的三脚架和照相机。 “对。”他点点头。 电梯升到顶楼,两人一起出来,走到随星阁门口,她对他说:“我到了。” 跟她道别时,他闻到淡淡的桃子香,清而不甜,不像是香水,也不像脂粉的味道。 而后他去爬那三十六级台阶上停机坪,在那个银色记号上架起三脚架和照相机,他单腿跪下,看取景窗里那一幅熟悉的风景。微凉的风不断吹过来,但那一丝桃子的香味却始终不肯散去。 18 程致研听见身后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近,才知道那吹拂不去的味道并非出于错觉。 他一直没回头,直到司南走过来,蹲在他身边。他转过头看着她,发现她眼睛虹膜的颜色很深,几乎与瞳仁弥为一色,好像一望见底,又好像不是。 “我到的太早了,随星阁一个人都没有,”她开口解释,“你在拍什么?让我看看行吗?” 他没理会她的要求,只对她说:“穿裙子就不要蹲着,难看死了。” 她很听话的站起来,抚平了裙子,挨着他就要跪下。他让她等等,把搭在栏杆上的西服外套拿下来,叠了叠,垫在地上。她静静地对他笑,跪在他的衣服上面,凑近了去看取景器。 初秋,晴空辽阔,丝丝柔淡的云已染做绯红,整个城市正以一种rou眼可及的速度,沉入绵绵暮色。 “我们这样跪着像不像拜天地?”她突然问他。 他侧目看看她,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赶紧纠正:“呸,我是说拜堂,哦不,结拜。” 他先是无可奈何的笑,很快就笑得收不住。她脸红的不行,皱眉,闭上眼睛,好像只要看不见,就不用尴尬。 他不想让她太难堪,岔开话题问她:“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她双手抱着胳膊,点点头。 “那赶紧下去吧,天黑了风更大。” “还以为你会脱件衣服给我穿。”她撇撇嘴,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我的衣服垫在你膝盖下面了。”他回答。 “那我走了。”她伸手撑了一下地。 他站起来,扶了她一把。她的手有点冷,手指细柔。 “上次你说要买自行车,买了没有?”他松开她的手,问她。 “没有,等你带我去呢。” “周末有空吗?” “就星期六吧。” 他们约好一个时间,那么快,那么容易。 她转身离开,他一个人站了一会儿,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她那些特别的小动作,比如用右手食指掠一掠额前的头发,两只手捧着茶杯喝茶,一圈圈转动腕上的手镯……所有这些琐碎的细节,不知是什么时候看见了,又记住的。他回想过去的几年,不断地离开,去更远的陌生的地方,遇到许多人,经历许多事情,修炼的圆熟世故,他一直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心上刻下痕迹了。 直到天黑,他方才收起照相机,捡起地上的衣服,离开停机坪下楼。 星期六,程致研带司南去吴世杰的铺子。路上,他问她预算多少。 她想了想说:“最多一个月工资,否则信用卡还不上,会被我爸骂,够不够?” 他笑笑说,够了。 到了店门口,吴世杰看到他们,喜笑颜开的问程致研:“这位是?” “我同事司南。司南,这是这儿的老板,你叫他吴妈就行了。”程致研随口替他们介绍,不等说完就开始检阅店里陈列的新货。 吴世杰听说司南要买车,便带她去看一辆刚装好的粉色公路车,大力推荐那个配置。 司南一看就很喜欢,直到听到报价,倒抽一口气叫起来:“你这是自行车还是飞天扫帚啊?!” “前后碟剎,液压避震,全钛合金车身,连脚架也是钛纤维!”吴世杰喋喋不休的侃起他的生意经,“我说meimei,你上别家问问,光这个车架都不止我开给你这个价儿!” “脚撑也没有,书包架也没有……”司南是外行,挑不出什么错来,只能胡搅蛮缠的跟他砍价。 吴世杰一脸冤屈:“meimei,专业车哪有装脚撑、书包架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