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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开口,便忽然听见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 一瞬间整个演练场落针可闻,只有季青雀的声音在场中徐徐回荡。 “那便依先生之言,崔府多年前恰好曾经得到过黄金甲图纸,试做过一套黄金甲,束之高阁,如今先生开口,正好可以赠与先生,白玉刀并无成刀,还需新铸造一把,还请先生等待些日子。” 良久之后,都没人敢开口说一句话。 她的口吻是如此的果断,开口的时机又是如此的凑巧,简直叫在场的人心里猛地升起一种古怪的错觉来。 仿佛……仿佛她早就在等这个独眼瘸子说这句话一样。 好半天,独眼的男人才打破死寂,他猛地原地蹦起来,怪叫了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她破口大骂:“我说你有病吧?我是什么人?一个瘸子,一个独眼龙,身无分文,来历不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出来,还尖酸刻薄,人见人厌,还大放厥词,你不把我乱棍打出去就算了,还要真的给我黄金甲和白玉刀?我说云管事,你都不拦着你家大小姐吗!我觉得她真的疯的不轻啊!” 崔云哎呀一声,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谦和笑容:“先生说笑了,大小姐看重先生才情,自有她的道理,小人才疏学浅,看不出先生的过人之处,那是小人的过错啊,请先生再等待片刻,小人已经派人去为先生取黄金甲了。” 语罢,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道:“大小姐与老爷年轻时候真是越来越相似了,都爱搜罗些奇人异事,老爷当年曾经开山取道,只为了请一位隐士出山,如今大小姐赠出一件黄金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手笔倒是还是小了些……”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给我听! 独眼男人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他觉得这个胖乎乎的满脸笑容,实际上却浑身上下滴水不漏的管事简直不可理喻,他困兽似地焦躁地原地走了两圈,一时简直头晕眼花。 承影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拖着声音,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独眼男人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些期待,他当即看过去,很希望这个骄傲的少年合情合理地嘲笑他几句,却看见这个俊秀的白衣少年摸着腰间,若有所思道: “……哎,我刚刚没听清,你刚刚是不是骂大小姐疯了?” 这是重点吗!! “……”独眼男人差点一口血喷到他脸上,他深吸一口气,果断说,“没有,你听错了!” “可是我明明……” “眠雨姑娘,你来说!”独眼男人理都不理他,迅速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一直乖乖跟着季青雀身后的小丫鬟,作为贴身丫鬟,常年跟在季青雀身边,肯定被季青雀这种莫名其妙的大小姐折磨的不轻! 眠雨眨眨眼,也不扭捏,清脆爽快地说:“你原来也知道你讨人厌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明明知道自己讨人厌还能每天这么开心,果然大小姐说的对,你肯定不是一般人!” 独眼男人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吗。 季青雀还语气平静地添油加醋:“先生不必太过在乎外貌,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并不值得一提。” 独眼男人翻了翻白眼,明明只说了几句话,他却累的浑身精疲力尽,他索性蹲下来,无可奈何地说:“大小姐啊,你是钱太多了想往水里扔吗,这么多的人,你一定要塞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就不怕我是个招摇撞骗的坏蛋吗?” 季青雀平和地说:“那便是我识人不清,先生不要介意。” “那要是我练都不练,吃好喝好,哪天抱着黄金甲溜之大吉怎么办?” “都是我识人不明之过,与先生无关。” 独眼男人猛地一击掌,往后仰倒,大字状瘫在演练场上,嘿嘿怪笑起来。 “有趣,有趣,主子疯,下人傻,你们崔家真是有趣,某怎么也要留下来,看看还能有什么趣事可以瞧一瞧。” 他笑声粗噶,犹如怪鸦,听的人不由得窜起鸡皮疙瘩,眠雨心里抖了抖,忽然又想起刚刚大小姐的话,连这么个怪人大小姐都能看出他本领不凡,再降伏到手底下,真是太了不起了,不愧是大小姐! 想到这里,她脸上立刻泛起微笑,一脸崇拜地看向自家大小姐。 独眼男人余光瞟见这一幕,很觉得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季青雀季大小姐莫不是有什么奇特的能力,专门吸引奇奇怪怪不同寻常的人不成?可怕,太可怕了。 季青雀却依然神色平静,她朝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的独眼男人款款行了一礼,轻柔地道: “那青雀所愿之事,便尽数托付与先生。” 第43章 水灾 “如今的年头可真不太平, ”'张秀才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叹息道,“北边西华关大破,战事吃紧, 南边这里又是连年大雨, 前年才决堤, 今年还是水灾泛滥, 听说朝廷上个月已经下旨派刺史来巡查,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 张秀才三十来岁, 快四十的人,依然俊雅端正,平日里爱穿白衣和青衫,修长白皙的手里捏着一把他自己画出来的十三骨折扇,晴日是白鹤凌波, 阴雨天是江上泛舟,一天一个花样,还生怕人看不见似的,见人说不到几句话, 便嗖的一声展开扇子, 面带微笑,仪态潇洒风流, 很有点风流得意玉树临风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