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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养好伤之后,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苏忆很会抓重点,午后时分的问题再次摆在奚妩面前。 奚妩有些困惑,苏忆好像不是很想回家。 “你不想走吗?你现在虽然失忆,但是你也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故乡,你不想回去吗?” 苏忆没有急着回答,他沉默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没有普通人家的孩子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逃亡至此,是不是证明他此前过得也未必很好? “也许,他们并不需要我,甚至,不想我回去。” “可能,我并没有家人,不然怎么会选择把他们忘的那么彻底。” 苏忆极慢地说出这些话,奚妩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或许就是因为他过去的记忆太过痛苦,所以他才会选择忘记。 他那么熟练地使用长鞭,会不会是因为他不得不用长鞭去保护自己? 少年眉眼落寞,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再显得孤寂几分,总会让人生出怜悯之心。 “你先吃饭吧,也许在你没好之前,你就能想起来,现在想再多都只是烦扰自心而已。” 奚妩还是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她把筷子递给苏忆,见他接过才转身走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不知怎么想的,又回头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其实,并不是谁都可以有家可回。 她曾经以为那个温情不足冰冷有余的皇宫是她的家,后来身份揭穿,所有人都恨不得伸出利爪撕碎她,她才明白,那不是她的家。 她从出生开始,便没有家了。 那苏忆呢?他又经历过什么,才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会在醒来后,选择向一个陌生人伸出手汲取温暖,也不愿意试着回想曾经的一切? 奚妩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多,明明上午时她还根本不在意少年的身份,更不欲去窥探他的过往。 苏忆似乎察觉奚妩的目光,他抬起头朝奚妩看去,唇畔微漾出笑意,一双眼睛仿佛盛满夏日的萤光。 奚妩蓦然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总觉得,少年的笑容太有蛊惑性。 如若他刚刚笑着求她,让他留下来,她说不定会心软答应。 一扇木门关严,隔绝外面的声音。 苏忆慢悠悠地喝着汤,隐约能听见外面那位许姑娘对他的议论。 食人花…… 那只白白胖胖的雪花猫见到他都有些忌惮,看来猫都比人敏感。 日落西斜,残阳坠落在天际,一只蓝色蝴蝶扑闪着翅膀飞进来,它停在苏忆指尖,像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苏忆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树梢间似有些动静,但很快消弭。 最后一抹夕阳落尽,夜幕极快降临。 奚妩将熬好的汤药端进来,看着苏忆面不改色地喝完,仿佛满屋子的苦味都不存在。 他这般爽快,反倒让她拿不出那些糖。 他应该也不需要吧。 奚妩上前端走药碗,突然腰间受到阻力,她低头一看,苏忆正一只手指勾着她腰间的荷包。 鼓鼓的荷包里放着糖,奚妩惊叹少年的敏锐,从荷包中掏出所有的糖放到他掌心。 “呐,给你,看你喝药那么爽快,还以为你不需要糖呢。” 苏忆捧着那几颗糖,眉眼一弯,他拨开一颗糖纸,朝着奚妩勾了勾手指。 奚妩不懂他的意思,刚弯腰,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唇畔,一颗甜丝丝的糖抵在她唇间,触目所及是少年明朗的笑。 奚妩心一跳,她迅速将糖卷入舌尖,极快地远离苏忆的手指。 “你睡吧,我在对面,你有事喊我就行。” 奚妩脚步加快地离开,耳根悄悄蹿红,她“嘭”的一声关上屋门,靠在门上,捂着砰砰跳的心口,耳根还在持续发热,她用力拍了拍脑门,小声叮嘱自己:“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 如此念叨几番,奚妩平复完情绪,她坐到梳妆台前,目及放在一旁的赤色长鞭,她还没来得及还给苏忆。 今日睡了大半天,也就忘了这事。 不过,看到这赤色长鞭,奚妩心中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蔓延出来,好像她曾经也见过这样的鞭子。 在什么时候呢? 夜更深,对面的屋子再无半点动静。 苏忆坐在床上,半开的窗子间再次飞进来蓝色的小蝴蝶。 十二利落翻窗进来,看到主子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头上还缠着纱布,面露愧疚,立刻跪下请罪:“十二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苏忆懒洋洋地逗着指尖的小蝴蝶,随意道:“起来吧。” “谢主子。” 十二起身,他看向苏忆,罕见地觉得主子心情很好。 是因为见到这位小公主吗? 可主子不应该是讨厌她吗?为何还这么高兴? 十二心思活络,但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况且他更关心主子身上的伤口。 “主子,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可需要属下现在帮您换药?” 越县大夫给的药自然无法跟十二带过来的药相比。 但苏忆显然没有换药的想法,他随手一挥,小蝴蝶停在他的肩上,他看了一眼那些金创药,声音很淡地道:“不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