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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宰相,这是做什么?本王的官职可担不起您这一拜。”宋翰墨忙托起他。 管如风保持姿势,避开宋翰墨的手,他埋头沉声道:“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从前与在下的承诺。” 宋翰墨脸色一僵,收回手,他踱步坐到首位,慢悠悠道:“三年来事务繁多,本王倒是不记得什么承诺了。” “便是从前严大人丁忧回乡夺情一事。当时王爷承诺,若在下帮助夺情,便不会对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出手。” “是那件事啊,本王想起来了。”宋翰墨忽的停了话头,只拿了桌上的书随意翻阅起来。 管如风眼里带着骐骥抬头,望着坐在上头的将军,见他只是看书再不讲话,避而不谈承诺一事,一颗心如坠冰窖。 深吸一口气,管如风道:“王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战胜顿京,赢得民心,实是宇平之幸。可三年的战争国库已经空虚,百姓也在忍受饥寒交迫、亲子分离之苦,若是现在传出内乱,恐怕会人心惶惶,给他国可乘之机。” 宋翰墨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只瞥了管宰相一眼,之后倒是继续垂目瞧着书上的字,轻笑一声,他问:“管宰相,你可知道战场上本王骑的是雪蹄黑马?” “曾有听闻。” “那便是飞燕。管宰相可瞧见现在我景王府守卫森严,小厮进进出出?” “确是如此。” “三年前,管宰相也曾以宇平安宁劝诫本王,放弃这些身外之物。现在,本王不愿了。” 手中书被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宋翰墨桃花眼里似是带着笑意,他道:“管宰相说宇平因为军备物资国库空虚。花昔城是顿京国一个重要城池,交通便利,地貌广阔,百姓富足。一下空了十万人,正好可以解决宇平国库不足的问题。” 管如风直接怔住,嘴唇微张,对着面前人呆愣许久:“王…爷……” “十万人,杀起来也是很费事的。本王不会做亏待自己的事情。” 竟然全都在计算中么?所以屠城花昔就是为了一己之利么?心跳得有些快,管如风眼前一阵恍惚,右脚将将迈出半步才勉强立住。 宋翰墨双手环抱,半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慵懒:“管宰相的思虑都不再,那本王想知道,你是忠于位上的人?还是只忠于现在位上坐着的人?” “在下……自然是忠于宇平。” 管如风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眼里闪着光,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王爷……王爷从前与在下的承诺只有你知我知。 到那时,为了王爷的信誉,在下会自刎于宫门前,绝不会成为王爷的威胁。一位好的君主,不该有背信诺言之事。” 直直盯着管如风,宋翰墨面色阴沉。 管如风,十四岁入朝为官,时年四十又三,此刻他挺直背,眼睛雪亮雪亮。 管宰相的一生都献给了宇平,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自己坚定的信念:一切,都是为了宇平的安宁。 房里很安静,两人对视半晌,宋翰墨缓缓道:“花昔城的十万人本王都杀了,不在乎管宰相你一人。” “下官明白。” “呵……” “王爷,晚膳备好了。”二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 起身后,宋翰墨神色收敛,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随意问着,“管宰相要不要顺便留下来一起用饭?” “不必,在下这就回府。” “那好,二柱,送客。” 快出房门时,管如风突然停驻脚步。 他回头深深看了宋翰墨一眼,之后缓缓弯腰拜了一拜:“今日之事情劳烦王爷莫要告之文阳。” 宰相的鬓角已经有些斑白,宋翰墨挑眉。 腰弯得更低了些,管如风继续道:“在下这句话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说的,我儿文阳在战场上多亏王爷照拂,多谢王爷。” 嘴唇微动,宋翰墨还未说话,管如风已经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棉麻白色衣裳,衣袖宽大,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簪。稀疏松散的头发,快簪不住了,掉下来些许。 吹来一阵风,吹得管宰相衣袖翩跹,宋翰墨眼帘低垂,若有所思。 *** 第二日,雾气缭绕,空气有些沉闷。抬头望天,只见白茫茫一片,稍高一点的树顶,都见不真切。没有日,没有云,也没有风。 宋翰墨一早进了宫,他穿了一身玄黑镶同色皮包边劲装,金冠束发,腰间黑玉石腰带,径直去了玉暖宫。 在玉暖宫没有见到皇上,第一次见到荒凉不堪的庭院,宋翰墨愣住了。 眼中微讶,他踩着枯叶,走到槐树下,抬头,不知道望着什么。 他望了很久…… 望过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吩咐人打扫庭院后,他去了御花园的宣德湖,太监说,陛下今日在游湖。 到了宣德湖,湖面水汽缭绕,一艘游船靠在码头边上,远远瞧见靠坐在窗边的皇襟人,宋翰墨径直上了船。 船舱门帘是不透风的,刚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中药味,比外面高了许多的热气中还混着龙涎香,宋翰墨皱了皱鼻子。 皇上脸颊凹陷,唇色苍白,他侧坐在靠窗边的塌上,膝盖覆着狐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