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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姷没有说话。 高焕平静地说:“崔家给崔钰和你建了两座衣冠冢。” 林姷充耳不闻的轻轻的涂抹着药膏。 “崔陵即将迎娶谢家的长女。” 林姷涂抹药膏的手停了下来,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高焕说:“你看错了他,他连一年都未能挺过去,你的衣冠冢刚一落成,他便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妇。” “这难道不是你乐得见的?”林姷反问。 这次高焕没有回答她。 林姷给他敷好了药,起身收拾药箱。 高焕换了话题,说:“过阵子我会被派去邺城,你同瑞婆崔钰也要跟随我们离开平阳。” “邺城”林姷喃喃,问道:“你被派去对付慕容鲜卑?” “是” 刘琮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他说要亲自为高焕接风洗尘,参宴的都是刘琮的身边人,其中就包括刘营,此刻刘营简直恨高焕恨到牙痒痒。 他觉得不平。 凭什么一个鲜卑人要骑在他们这些匈奴贵族的头上。 而周宾则显得忧心忡忡,他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想来高焕也意识到了,否则怎么会让瑞婆随他们一起离开平阳。 庆功宴上满座都是匈奴人,酒过三旬后,刘琮说:“高焕,此番出征鲜卑,我给你十万兵马。” 这个数量其实可以说是非常多,多到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听到后都在窃窃私语。 唯有高焕,他好像是醉了,整个人处在一种醉醺醺的状态,一点也看不出有兴奋激动之意。 “哦,对了”刘琮又说:“这段时间你在襄阳城,我忘记告诉你了,那个樊申虽然厉害,但脾气实在是太臭了,就像……” 刘琮迟疑了一会儿,一拍案几说:“就像那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天他把我给惹怒了,我一不小心就给他斩了。”他说得轻飘飘的。 樊申被斩了。 周宾听到后只觉得如雷轰顶,他转头看见高焕,只见高焕仍是刚刚那副微醺的模样,仿佛也没当回事,斩了就斩了一般。 倏忽间,周宾觉得舌头有些发苦。 刘琮继续用一种缓慢的悠闲的语气说:“至于他带来的那两万晋军吗?我给活埋了。我们匈奴不差这两万的士兵。” 刘琮指了指高焕,用一种无奈的口吻道:“战俘留不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原来竟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一个人呢。” 高焕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仿佛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身体摇摇晃晃,最后扑通一声趴在了案几上睡着了。 夜里林姷是被瑞婆的声音吵醒的,她推开门只见周宾和黑胡儿搀扶着醉醺醺的高焕进到旁边的一间屋子。 瑞婆端着醒酒汤跟着进去,嘴里骂道:“你们两个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让他少喝一点酒,怎么就醉成这么一副样子……” 瑞婆一边让周宾和黑胡儿将高焕放到床榻上,一边吹着醒酒汤,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姷,立刻拉着林姷的手进屋说:“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又瞪了一眼黑胡儿说:“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愣头青,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和林姑娘照顾。” 瑞婆的意思很明显。 在撵走黑胡儿和周宾后,瑞婆将醒酒汤交给林姷:“姑娘快帮我照顾高焕一会儿,我才想起来炉子上坐着汤呢。”瑞婆说完,也不顾林姷是否愿意,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道:“上了年纪就是爱忘事。” 刚刚还手忙脚乱吵吵闹闹的屋子,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林姷自己,她捧着那碗醒酒汤有些啼笑皆非。 林姷看着床榻上的高焕,她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酒气,非常浓,她转身将油灯点上,借着那昏黄的火光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色呈着一种酒后的红,嘴唇依旧没有血色。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睡着,眉心微皱。 林姷看着他,蓦的,她叹了一口气,他的伤口还没有好,真不该喝这样多的酒。 她坐到床边准备喂他醒酒汤,不等将汤碗抵到他唇边,他却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林姷多少有些惊骇。 高焕就这么看着她,他的眼睛平静清醒,一点不像是喝了酒,黑色的瞳仁里流淌着一种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情感,或许是悲伤,或许是苦涩,又或许是无望。 林姷说:“你没有喝醉” 高焕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装醉?” 高焕没有回答她。 空气里是酒味,酒味混合着柔和的昏黄的火光一点点晕开,他吻上了她,甜糯的酒味一丝一缕缠上了舌尖。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她,他说:“崔陵也这样吻过你吗?” 他的问题总让她无所作答。 她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他怎么总是要提起崔陵,总是要和崔陵作对比,或许是想让她感到痛苦,或许是想以此来折磨她。 总之,她觉得他这样真的是无聊透顶,甚至幼稚极了。 而高焕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身边并不止出现崔陵一个男人,可他不在意赵漾,更不在意林业深,他只在意崔陵。 从他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崔陵开始,他就总是在拿自己同崔陵做对比,无时无刻。 他要比崔陵更强大,更聪明,更英勇。 他要胜过崔陵。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幼稚极了,崔陵甚至都不知道有高焕这样一个人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