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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淑宝想办法送章之微去新山的华文独中,这里管理严格,每个月回家一次。章之微重新有了目标,她在这里读书,然后再申请英国的大学——在假期期间,她必须努力打工,来赚取今后高昂的学费。身上带的钱财和金子迟早会花光,章之微不想游手好闲,她见识过广阔天地,就不甘心再安居一隅。 梁淑宝说得对,她自己也不会想要在这个小村庄中度过一生。 属于章之微的生活好似已经结束了,她如今是梁美华,梁淑宝的meimei。 章之微在新山和丰盛港来返,偶尔会去山顶清真寺附近,在蓝白色建筑旁边,能够清晰地欣赏河流、南海和安静的小村庄。娘惹菜向来传女不传男,梁淑宝教导章之微,用小银虾和盐、胡椒粉做出yingying的、干干的圆饼形状峇拉煎,再用峇拉煎做出参巴辣椒酱。 章之微偶尔也会去道观中去拜神灵大伯公,据说他能够保人兴旺发达,但章之微却没有什么可许愿的。她之前也不信奉神佛,不然在陆廷镇往她体塞佛珠的时候就该制止。梁淑宝许愿丈夫出海平安归来,许愿自己早日孕育诞生结晶,许愿meimei美华学业有成顺利申请到优秀学校…… 章之微许愿,愿梁淑宝能够得偿所愿。 至于她,至于陆廷镇,花玉琼,乌鸡,陆老板,陆太太…… 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了。 从此山水不相逢吧。 隔海遥望。 陆廷镇刚刚吃过晚餐,自从微微出意外后,半年,他几乎瘦了一大圈。工作,谈事,处理人……陆廷镇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 他极少回陆家的别墅,只睡在微微卧室中,房子已经装修好,陆廷镇为微微做了新的大卧室,宽敞明亮的衣帽间,法国的买手仍旧将新季的奢侈品送来,问陆廷镇,小姐是否还满意。 陆廷镇说:“她很满意。” 陆廷镇为微微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一应事宜都由他亲自敲定,但对外,陆廷镇只说微微在海外求学,或者养病。 他既不希望她灵魂无人超度,又自欺地怀抱着她尚存在于世的希望。 花玉琼和陈妈仍旧在这里工作,陆廷镇将这个房子做成了微微喜欢的房子,可惜她却不能回来看一眼。 转眼到了新年,今时今日,陆家老宅的年夜饭比以往都要沉默,陆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咳疾越发严重,陆廷镇看了餐桌,叫住张妈:“怎么不给微微准备碗筷?” 张妈心中悚然,斟酌着开口:“章之微——” “住嘴,”陆廷镇看她,“谁允许你直接叫她姓名?” 张妈垂首,不敢多言。 “重新给微微准备位置,碗筷,”陆廷镇说,“快去。” 张妈忙不迭离开,高坐在主位上的陆老板终于叹气:“廷镇,微微她已经……” 触及到儿子视线,陆老板又生生将话语吞入腹中,转了个弯:“张妈是家中老人了,你冲她发什么脾气。” “越是年纪大,越不该倚老卖老,”陆廷镇夹了一块乳鸽rou,“早该清理清理这个家了,一点也不懂规矩。” “是该找个人过来打理,”陆老板颔首认可,试探着问,“你看夏明仪——” “如果你不想提醒我是谁间接害死微微,”陆廷镇放下筷子,“那便不要说。” 陆老板默然。 “如果不是你和夏诚明做局骗我,如果不是你送微微去新山,”陆廷镇看着他,“当然,也有我的责任,如果我没有逼她、吓她、恐吓她,她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和我们一块儿吃饭,聊天。” 他缓慢地说:“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陆老板不语,良久,他轻轻抬手:“吃饭,先吃饭。” 张妈重新拿了新的碗筷过来,摆在之前微微常坐的位置。年夜饭吃得萧索无味,结束之后,司机送陆廷镇回家,但陆廷镇却叫司机开车,去买咖喱鱼丸。 大过年的,哪里还有档口开门?陆廷镇抽着烟,让老四和乌鸡、阿兰和大豹一块找,一群人终于找到尚开业的几家铺子,陆廷镇只身下车,去买东西。 等待的过程中,司机小声问老四:“先生这是……怎么了?” “别乱打听,”老四斥责,“做好你该做的事,别的东西,一句也别问。” 这样斥责完,老四也发愁,他依靠车站,看到乌鸡走来。 经上次之事,两人倒多了几份惺惺相惜。老四做手势询问,乌鸡摇摇头:“还得一会儿,先生要店主亲自做。” 老四叹气,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才能忘?” 乌鸡说:“怕是忘不了。” 老四叼着一根烟抽,顺手给乌鸡递过去一根:“这两天,先生还在和鬼佬那边联系,说是有个英国佬研究出来什么技术……哎,叫什么比对技术还是什么东西,就是拔你根头发,再拔我根头发,一化验,就能知你是不是我亲生儿子。” 乌鸡骂他:“刁你。” 老四笑了笑,香烟进肺,冷不丁想到章之微,笑不出了,闷头抽烟:“先生还是不肯接受现实。” 乌鸡说:“我也是。” 乌鸡猛吸一口,单只手捏着烟,弹弹烟灰:“别说先生,我最近常做梦,也梦见微微……她一个人站在一群印尼仔中间,哭着叫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