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榴花照宫闱在线阅读 - 第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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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的定力还是好过很多人的,脸上堆起满满的笑容,“回陛下,奴才天成十九年入宫,之后就跟着陛下了,如今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了……”周启庭极是感慨,“朕四岁的时候你就在朕身边,怎么就不知道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高德兴俯首叩头,“陛下,奴才冤枉……”

    “你别喊冤了,朕冤枉了谁也不会冤枉你。”周启庭看看高德兴略显清瘦的身体,叹息一声,他跟史书上提到的脑满肠肥的权宦全然不同,却做了一样的事。

    “拿着朕的圣旨,你自己去慎刑司,领罪吧。”

    高德兴战战兢兢地展开桌案上的圣旨,目光直接掠到最后,“着,绞刑赐死。”

    他知道,这是陛下留给他最后的体面了,不至于让他在菜市口被千万人唾骂。

    “奴才……领旨。”

    高德兴的神情极为哀戚,他少时家中家中富裕却陡遭变故,父母双亡,被贪图家产的叔婶卖入宫中做宦官,侥幸分在了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周启庭身边,被欺凌被压榨,九死一生爬到高位,却觉得太监的一生太过孤寂,进而迷恋上被人求着的感觉,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去死,没想到事情败露的如此之快。他并不想让周启庭为难,这是他看着长大的陛下,高德兴对周启庭的感情比对自己都深。

    高德兴看向林慕沅,“皇后娘娘,日后老奴去了,手底下的那帮小子都不成器,陛下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周启庭面上似有不忍,转过头去不看他,林慕沅道:“高公公放心吧。”

    高德兴又道:“陛下,冯太傅不是好人,他跟老奴一样,您千万别相信他。”

    高德兴活着的时候,手里有冯太傅把柄,他不敢过分。但是高德兴害怕万一自己死了,就没有人牵制冯太傅可如何是好,那老匹夫会对他的陛下不利。

    “高公公,陛下全都知道的。”林慕沅道,“你尽管放心,没有人会伤害陛下的。”

    高德兴点头,向周启庭扣了三个头,低声道:“陛下,老奴去了。”

    高德兴死在当天傍晚。

    周启庭下令安葬了他,跟以往的宫廷大太监一样,葬在特意圈出的坟地里。

    ☆、第 39 章

    高德兴死后,周启庭倒是伤心了一晚,他幼时得高德兴陪伴,感情深厚,终究心有不忍,却难耐国法。

    别的人反应却大不相同。

    “什么?”冯雅芙花容失色,失声喊对前来示威的冯雅蓉道,“你说高公公被陛下赐死了?”

    显而易见,冯雅芙才是冯太傅着意栽培的女儿,真正的嫡女冯雅蓉反倒不知道自家同高德兴之间的勾当。

    “你大惊小怪什么呢,别装得真多么善良,我还不知道你,高公公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陛下,不过的的确确是从你这儿回去后出的事,我的好jiejie,你可要好好考虑,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别是你连累了高公公。”

    冯雅芙第一时间就跑到冯雅芙面前落井下石,得意的神情仿佛斗胜了的大公鸡。

    自小父亲便疼爱冯雅芙,而自己母亲懦弱,护不住自己,冯雅蓉这个嫡女在家中反倒可有可无,被冯雅芙狠狠压制。

    然而入宫时,皇后娘娘羞辱了冯雅芙一番不说,自己一入宫便是正一品贤妃,而冯雅芙只是五品才人,如今还未承宠便被降了一级,父亲得知此事,定然会变了脸色。

    冯雅蓉想起来父亲黑脸就兴高采烈。自己也算为母亲挣了面子。

    冯雅芙勃然变色,自己怎么可能得罪陛下,肯定是父亲和高公公的事被陛下知道了,不然陛下怎么可能赐死高公公。

    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家中传信,可她尚在禁足,冯雅蓉进来看她已是皇后隆恩,如何能够夹带物品出宫,她更不可能直接递这样的信出去,那就是活生生的把柄。

    她看了眼依旧趾高气扬的冯雅蓉,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关乎整个冯家的存亡,你必须为我传一封信。”

    冯雅蓉嗤笑,看怪物一样的眼光上下打量冯雅芙,“快别闹笑话了,冯家的生死存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小吃我娘的嫁妆喝我娘的嫁妆,进宫也没见冯太傅给我准备什么,要我帮你,省省吧!”

    “我就是来看你笑话呢,就算冯家倒了,我外祖家也不会让我们母女出事的,倒是冯宝林你,除了冯家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说不定会落得跟你生母一样的下场,据说死的还挺早。”

    别人不知道冯雅芙的生母是什么人,冯雅蓉可清楚的很,秦淮河上人尽可夫的花魁,偶然勾引上翩翩少年的冯太傅,让冯太傅倾心与她,不顾家中的妻子与那花魁过了两年没羞没躁的生活,生下了冯雅芙。

    就是那女人福气薄,生了个孩子后就不行了,当场断了气,从此冯太傅对冯雅芙爱若珍宝。

    可就算那女人死了,也改变不了冯夫人守了两年活寡,看着丈夫向外人介绍那花魁才是妻子的屈辱。

    冯雅芙恼羞成怒,“冯雅蓉,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冯雅蓉却笑道:“皇后娘娘新定的规矩,冯宝林岂不是全忘了,本宫位份高于你,你该三跪九拜行大礼,岂能直呼本宫姓名?”

    她又道:“你也觉得,有个做……的生母很恶心啊,我还当你已经毫无羞耻之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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