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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行舟嫌冷没下车,脑袋枕着窗户抽烟。苏启累睡了,魏风踩着积雪走到闻恪身前,好笑地挖苦:“您就跟这儿杵着过节吗?” 闻恪瞄一眼红色野马,打岔:“没用北山赛场的车?跑的K3山道?” “还是自己的飙着顺手,就是损耗有点吃不消。”魏风坐上闻恪的摩托,试了试手感,嫌弃地拍了把车头,“大家伙快给我丑自闭了。” 闻恪深谙魏风“无事勿扰”的处世原则,指间转着烟包,沉声:“找我有事?” 魏风点头:“我怀疑,有人想在我那儿非/法/交/易。” 八号公馆是景南地界最奢华的一处娱乐场所,只接待会员,门槛五万元起。去那儿消费的都是社会名流,不乏搞小动作的,魏风鼻灵耳尖,他是正经经营,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的措施总是先对方一步。 闻恪若有所思:“查到什么了吗?” 魏风摇头:“Linda进去送酒的时候,看见对方手里攥着巴掌大小的密封袋,袋口沾着绿色粉末,其他没有了。” 闻恪问:“客人长相?开的什么车?” 魏风回答:“特斯文一人,衣冠楚楚的,车没停在我地盘,监控没拍到,Linda下班时在地铁口停车场撞见他们,是辆白色的,车牌号没记住,车型她不认识。” 曲行舟想往窗外扔烟头,余光瞥见闻恪,又讪讪地缩回手,嚷道:“魏大少爷,回府了,车夫困疯逑了。” 魏风撂下话,冲闻恪扬了扬下巴:“也许是我多心了,有情况再跟你联系。” 这两年顶风作案的人不少,段扬亲哥试图拦截的那辆货车就曾查处十几公斤重的“麻/古”。景南市30%的违/禁/品都是在盘查车辆时缴获的,交警职责不仅仅是疏通道路、违章罚款这么简单。 立交桥上的城市霓虹染亮半边天色,四点了,闻恪归队,进办公室短暂休息。桌面上放着段扬收上来的年终总结,年前上级领导要来他们队里审核检查,每人都要述职,闻恪怕他们露怯,于是脱掉警服,挽高衬衫袖口摁开台灯,伏案一一批改。 茉藜小区四楼六单元403,姜以安眼角湿润,眼底晕着赭红,光脚踩过冰凉的地砖,裹着厚被给林野开门。 凌晨回到家,体温骤升三十九度,姜以安靠着生病的疲倦感勉强睡了三个小时,又被窗外轻浅的鸟鸣唤醒,再无丁点困意。 林野把装药的纸袋放上茶几:“记得按时吃,这两天如果持续不退烧,我带你去医院。” 姜以安陷在沙发里,没有应声。 林野站在窗边等了一根烟的工夫,听见姜以安落匀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嘶哑的嗓音,像被粗粝的砂纸划过一般:“我不写歌了。” 林野转过身,姜以安又道:“也不再唱了。” 林野暗自发过誓,只要姜以安还愿意写下去,唱下去,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存活,哪怕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Mage也能够永远不死。 直到这两句话切切实实传进林野耳中,他才终于认了命,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Mage乐队最终还是难逃解散的命运。 天光大盛,窗外有鲜活的景色,屋内死气般沉寂。半刻后,林野轻轻“嗯”一声,温柔地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门在身后慢慢掩合,林野的身影逐寸融进楼道的昏暗中。他在通往五层的台阶上坐下来,左腿曲膝搭着手臂,兀自缓和难受的情绪。 元旦期间闻恪全值夜班。白天无事,他批改完手下们的总结,回宿舍简单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抵达茉藜小区时,段扬午睡刚醒。小孩儿盘腿坐在沙发上,揪着蓬松卷毛眯眼看向门口:“老大,你来啦,韩晓钧前脚走的,我也该准备准备去执勤了。” 进卫生间将警服穿戴齐整,洗漱完,段扬一脸融光焕发地扶正帽檐。他把房间内的零碎垃圾清理干净,兜袋拎在手上,临行前发现时间尚早,拿出手机决定开一把“欢乐斗地主”,边下楼边跟另外三名玩家较劲,一时入了迷,没发现后面一直跟着个人。 段扬指尖用力一戳屏幕:“压死!”而后轮到他出牌了。 段扬站在楼梯上弯曲食指挠挠脸蛋,有些犹豫不定。这时,脑后幽幽地飘出一声“顺子”,吓得他两步蹦下台阶,右手下意识握住腰侧警棍,怒瞪来人:“谁!” 在看清那人模样时,段扬猛然绷直唇线,心中警铃大作,居然是老大爷口中的“黑社会”。 林野迎光而立,脸上遮着口罩,额发乱七八糟,藏住一双泛红的眼睛。身上有刺鼻的烟味儿,鲜亮纹身透出锋锐的野性,一排耳钉粼粼闪闪,第一眼着实令人畏怯。 段扬不输气势,身上的警服就是最可靠的保护,他用眼神示意林野先走,两人相错时,林野玩趣地问:“是真警察?还是在跟女朋友玩儿制服诱惑?” 段扬倏然红了脸,原形毕露地攥起拳头:“你才制服诱惑呢!你们全家都制服诱惑!没大没小的,不许诽谤人民警察!” 林野双手插兜,脚步没停,唇角在口罩后面放松地勾了一下。 * 闻恪将自己的物品归拢好,进厨房做了碗面,吃完后在床上浅睡到傍晚,于夜班前先去了一趟Global。 各色光影在室内交织成片,烟雾弥漫,舞台上的嘶吼伴随着杯盏间碰撞出的零星碎响,闻恪站在第一次见到姜以安的那张方桌前,端着杯白兰地,避开浮华,与外界的醉生梦死始终隔着一堵墙,泰然独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