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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别,谢早了。”阎百岁连忙摆手,把手里的茶放到一边,下巴一抬说:“我丑话说在前头,比你有名比你基础好的适龄画家海了去了,你胜算很小。” 他神色冷淡,语气也凉飕飕的,可苏闻禹却一点没被打击到,反而笑吟吟地凑上前,很高兴地弯了弯眼睛。 “如果真是这样,老师您就不会特意找我说这么一趟了。” 阎百岁哑然。 他轻咳一声,拳头抵在唇边掩饰住那点笑意,故意侧身转向别处。可余光不经意一扫,却瞬间被一幅尚未干透的油画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那是纠缠在一起的大片藤蔓,繁茂而细密,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昏暗,另一头却联结着上面的光明。 虚实掩映之间,有一张扭曲而执着的脸。 画面构图大胆,整体稍显诡谲,颜色对比过分鲜明,可是衔接上却天衣无缝。 笔触无疑是细腻的,也是有力而坚实的,虽是静物却分明有着十足的律动感,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几乎是扑面而来。 短短一瞬之间,强烈的感染力竟然让阎百岁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挣脱了束缚——他甚至莫名其妙有点想点支烟。 “阎老师,怎么了?”注意到身边人长久的停顿,苏闻禹不禁疑惑地出声问道。 “……噢,没什么。”阎百岁这才回过神来,眉眼舒展,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苏,我很早之前就买下过你的作品,但真正和你接触的时间却不算长,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好像一直在发生变化。” “是吗?”苏闻禹眼神微动,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笑着应承道:“我就当做您是在夸我画工进步了。” “唔,也可以这么说,但又不仅仅是画工,还包括……一种心境。” 阎百岁托着下巴,在画架前来回踱了几步,眯着眼回忆说:“之前那幅《秋》,感觉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略显刻意,也掺杂着被动和不得已。但今天这幅——” 他顿了顿,指着弯弯曲曲的藤条,继续道:“像是终于主动走出来,豁然开朗,面对新的人生。” 闻言,苏闻禹蓦地一怔。 面上笑意逐渐收敛,他嘴唇微动,似乎欲言又止。 但阎百岁却没有要继续探究的意思,眼角眉梢都带着点满足的欣赏,“小苏,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改变。” 年轻人嘛,就该有这样的锐气。 错了可以修正,失败了也可以重新开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介意我在这里多转一会儿吗?”他耸耸肩,满眼都是渴望,一本正经道:“我怕现在不看,以后被什么收藏家买走珍藏,我就再没机会看了。” 苏闻禹瞬间被他逗乐,“这是我的荣幸,您随意,画得不好的地方您尽管提。” “行。”阎百岁一口答应,重新把桌上的温茶捧到手心,开始在宽敞的画室里四处晃荡。 苏闻禹也趁机抓过手机,准备处理之前落下的一大堆消息。他随手点开几个对话框,按顺序一个个回复,但就在这时,屏幕又震动了一下——有人发了新消息过来。 【裴瑾文】:钱已经准备好了。 底下附了一张图片,看起来像是林德拍卖行办公室的登记处。 很显然是准备参加这次竞拍。 苏闻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参加拍卖这件事他原本并不打算大张旗鼓,结果没想到一个两个都知道了。 他连忙回了个鞠躬的表情包,然后打字说:“谢啦,捧个人场就可以了。” 那头的裴瑾文收到消息,当下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然后抬起头,扫了眼对面坐着的冷峻男子。 “抱歉,闻禹找我,有什么话不如等我和他聊完再说?” 声音温和,面上含笑,还有恃无恐。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霍城眯了眯眼,神色冷然。 裴瑾文刻意把手机屏幕从他眼前晃过,聊天记录有来有往,乍一眼看去,内容也有长有短,有语音,甚至还有长篇大论。 苏闻禹和自己面对面都无话可说,消息记录更是一片空白,但和眼前这个人,却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聊。 霍城深吸了一口气,嘴唇不自觉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他确实嫉妒,酸水一股股往上冒。 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先看看吧。”霍城没什么耐心,也懒得和这人废话,“啪”地一声直接把文件甩在他面前。 裴瑾文顿时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他对霍城了解得很,知道这份东西一定要紧,于是也没继续针锋相对,拾起桌上的资料就翻看起来。 粗粗扫过两段以后,裴瑾文面上的神色立刻就变了,手指关节不自觉地用力,细小血管清晰可见。 “被买通的经纪人,被动手脚的车。”霍城沉着一张俊脸,低沉的声音此刻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深恶痛绝和隐隐的后怕。 “裴瑾文,没本事解决自己身上那一堆麻烦,就不要想着招惹别人。” 闻言,裴瑾文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狠戾,那张清隽的脸庞终于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变得阴沉冰冷起来。 “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