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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么?” “宗炀,好玩吗?你以前不是最有自尊了吗?” 宗炀眨了眨眼睛,像很是无辜,也好像真的失去了自尊,纠缠说:“只是吃个饭,你担心什么?” 颜鹤径没吱声,一言不发地曲腿跨上车,仿佛要证明他没有所谓担心。 他开得慢,悠哉地像在走路,却也激起了风,吹得颜鹤径衬衫微微鼓胀,头发朝宗炀面上飘,熟悉的生姜味,宗炀梦中的味道,苦中带甜。只是他多数时间无法入睡,便嗅不到这种味道,有时状态良好,得到一个短暂的造梦机会,不久被清醒拖拽出来,一切景象硬生生变成残缺的遗憾,宗炀只恨不能将身体永远留在梦中。 他身体靠后,两手拉着车子后面的扶手,可这车多小,而岛上许多堆砌而成的石子路,免不了和颜鹤径的后背撞在一起。 宗炀忍不住开口说:“你靠前坐一点,我好挤。” “这车就这么小,你以为你很小一坨?”颜鹤径没好气回道。 宗炀哑口无言,笑了两声。 一路颠簸,颜鹤径只留给宗炀一个后脑勺和底下的脖颈,上面有细小的绒毛。 “你头发长了很多。”宗炀看着颜鹤径柔软的头发,不禁开口。 等了一会儿,颜鹤径好像才听清似的,回答说:“这两年里,我不止长了这点头发,以前的头发也被剪掉了。” 颜鹤径的声音很平稳:“宗炀,你就像我剪掉的那些头发。都说旧的不去新的来,我觉得说得真好。” “那要是没有新的呢?” “总会有的,就像我长出来的头发,”颜鹤径说,“再说就算没有新的,我也不吃回头草。” 第56章 变 先上一段长坡,电驴的电储存得不足,爬得像负重的一头牛,宗炀总以为车要停下,却仍磨蹭到了平路,再右拐,看见两栋并排而立的浅蓝平房,挤进中间极窄的巷子,两边尽是商铺,多为餐馆。 因是饭点,街道中散发着油烟味,把人的唾液从舌苔下引了出来。 云叔面馆在一家酒楼对面,说是酒楼,也并不太气派,只是一路餐厅中最显眼的一家,而胖云叔面馆或是最不抢眼的一家。 门口几辆电驴和自行车,颜鹤径把车靠在树下,推开面馆的门,宗炀踩着他的脚步进店,里面吹冷气,凉爽得很。 店里只剩两个座位,颜鹤径径直走到最里厨房的入口,喊道:“叔,一碗炒面,一盘椒盐鱿鱼。” 他回头瞧了眼宗炀:“吃什么?” 宗炀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红底的菜单,道:“海鲜面。” 面是一个平头年轻男人端上来的,皮肤黝黑,活像块黑炭,嘴唇有些厚,笑起来两排牙白得晃眼,颜鹤径唤他“小来”。 小来,最近是不是长了点肌rou,有在好好锻炼身体啊!是啊是啊,哥你捏捏我胳膊,可紧实了。颜鹤径也就真的捏捏,不避嫌,亲切熟稔。 他和颜鹤径认识,一口一个“哥”叫得痛快,还问宗炀是不是颜鹤径的朋友,请来岛上做客。 颜鹤径吸一口面进嘴里,油蹭得满唇,两片唇里伸出一点红,快速舔走了油,牙齿上下咀嚼,连带鼻尖也在颤动,宗炀看得心猿意马,愣神间也没遗漏颜鹤径的回答。 “我们店里的客人。让我带他找好吃的,我心想全岛最好吃的面不就在你家面馆吗?” “要说面食,我们家的确是第一,不过要吃正宗海鲜,还得到市场那边去。” 云来对着宗炀说的这句话,表情诚恳。 这种人难得不讨人喜欢,爽朗热情,皮肤上冒得估摸不叫汗,叫热血。偏宗炀是快硬石头,看了他的笑生厌,还是礼貌笑笑:“嗯嗯,改天让你哥带我去尝尝。” 他抿紧双唇,心想你为什么还不走?要陪着我们吃完饭? 颜鹤径当然不介意,喜于不用与宗炀大眼对小眼,云来自然不懂他是颜鹤径的天降救兵,一句话衔着另外一句,嘴没停过,颜鹤径吞咽食物,不住喉咙里溢出几声“嗯嗯嗯”,偶尔附和两句,拖延了吃饭进程。 店里总有进来的食客,热气循环往复朝里灌,宗炀趁势友好提问:“你不用去帮忙吗?” 云来挥一挥手:“今天我姑妈在店里帮忙,都不怎么用得着我了,我只是想给你们端菜。” 颜鹤径带笑睨一眼宗炀,又问云来:“以后还是要继承你爸这家店吧?” “其实留在海岛也挺不错的,当时跟着你去了大城市一段时间,那里也没我想得那么好,岛上空气好,人情味浓,人各有志且志不论大小,我算是想通了。” 宗炀握快的手僵在半空中,只觉臂上汗毛被凉风吹得倒竖,由内到外地凉,他第一次直望云来的脸,那脸其貌不扬,可要认真说,其貌不扬的人才危险。 “跟着他?”宗炀没按捺住,问道。 “对啊,我还在颜哥家里住了小半年,不过那都是前年的事了,当时和我爸吵架,我想多赚点钱嘛。” 宗炀对他如何如何要去大城市不感兴趣,讶异这两年曾有个陌生男人住进颜鹤径的家,夺去半年,比宗炀住在颜鹤径家夜晚的时日加起来还要长。他食不甘味,看着汤面浮的虾米,像也栽入汤中,两耳口鼻灌进浓汤。 云来走掉,拿回三瓶透冷气的玻璃汽水瓶,牙齿盖上一磕,瓶盖落桌上叮当一响,一股白气从瓶里冒出。宗炀伸了手,要来汽水:“我自己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