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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小夫郎 第110节

    在被窝里蜷缩一晚上的人好不容易暖热手脚,又到该起来的时候,虽没睁眼也不知外头下雪了,但许多人明显感到冷意,乡下人多没读过书,有那脾气不甚好的汉子将被子裹好,拢住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热气儿,口中呢喃低骂几句该死的天,惦念着如今冬闲,地里没几样活计要干,一翻身又睡了,只有家中要cao持扫洒做饭的妇人和夫郎起来得多。

    清溪村东南边,沈家二房盖的大宅子里传来几声犬吠,继而又低下去。

    房间里,光从糊厚的窗户纸透进来,昏暗不甚明亮。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陆谷从被窝中探出头,睡到半夜感觉冷,不知不觉自己就将头埋进被窝,这会子一出来,冷意袭面,再去听外面的风声,心道今日更冷了。

    睡在旁边的沈玄青也醒了,他俩昨晚睡得早,加之被窝里有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还盖了两条厚实的棉花被子,倒是比别人睡得更安稳踏实,一夜都不曾受冻。

    沈玄青听见风声随口说道:“许是要下雪了。”

    他说着陆谷就坐起来要穿衣裳,他俩睡一个被窝,这么大的动静,冷气儿肯定会钻进去,于是他也坐起来,从两条被子中间取出来捂热的衣裳。

    陆谷往常醒后都要乏一乏神才清醒,今天实在冷,一下床就给冷清醒了,他搓搓脸,房里没有点灯依旧昏暗,说道:“我去点泥炉,早上你想吃什么?昨天拿过来的红豆糯米糕还有,烧水时放在陶罐盖子上热一热。”

    “行。”沈玄青点着头答应,见陆谷搓了两下脸蛋,他便也伸手,捧着陆谷脸蛋揉了两揉,白皙又柔滑。

    他使的力气有点大,把陆谷脸蛋揉的变了形状。

    陆谷感受到他手上的劲,疼倒是不疼,他下意识皱眉,轻拍一下沈玄青的手以示抗拒。

    沈玄青笑着松开手,看起来没有任何愧疚,陆谷总算知道为什么沈雁说她二哥哥讨人嫌了。小闹后他俩一同出去,才发现果真下雪了。

    堂屋前后的门一打开,冷风吹进来,卧在麻袋上的乖仔把头埋得更低,蜷缩成一团不愿起来。陆谷没有打搅想睡懒觉的狗,还将前后的门都关了半扇,只留不大的缝隙透透气。

    他蹲在泥炉前用火石擦火,沈玄青到后面柴房抱了一捆细柴进来。

    自打沈玄青回来以后,夜里总是他俩睡在这边。

    盖这边房屋的时候因地界大,后院的兔窝棚还有牛羊圈和鸡鸭舍离堂屋都远,院子又十分宽敞,各种气味只有风往南边刮的时候才能闻见,冬日天冷,味道更是比夏时要轻一些。

    新宅子禽畜多,夜里本就要留人,又是三间结实的青瓦房,房间比老宅子还要大几分,沈玄青在这里住了几天后,暂时歇了盖新房的念头。

    他原先想着沈雁大了,也没个闺房可住,跟他娘挤在一个屋,大哥和阿嫂也有了昭儿,家里人渐渐多起来,是不是要和陆谷盖个新房子住出来,说是分家,只是吃住不在一起,家里的地和禽畜那都是要一起的,否则只他和陆谷两人,定然忙不过来。

    而之所以会有这个念头,最重要的其实是他私心所致。

    以前和陆谷在山上待惯了,夜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顾忌,一回到家就不行,总怕被听到。不过现如今好了,新宅子这边只有他俩,住处也比老家宽敞自在,省俭了再盖新房的钱。

    炉火很快烧得旺盛,陆谷从竹篮拿了四块红豆糯米糕出来,放在陶罐盖上,等下水烧开了,糕饼也会变热。

    这糕点冷着吃也行,只是天太冷了,不如弄温热些,吃热的对胃也好。

    红豆和糯米都是卫兰香去镇上买的,前天才做了一小盆糕饼出来,冬闲在家没别的事做,手里有钱,她就想着法儿给家里几个小的做吃食解解馋,红豆糯米饼是她听村里人说的,心一热就做了回,别看模样不如镇上糕点铺子里的漂亮,但味道一点不差。

    下雪还刮风,天色也不甚明亮,陆谷和沈玄青坐在泥炉前一边烧水一边烤火。

    睡在麻袋上的大灰站起来了,它抖抖身子,就往泥炉这边走,可惜陆谷和沈玄青占据了炉前的位子,它挤不进去,转一圈就站在堂屋后门看雪去了。

    等乖仔抻懒腰打着哈欠爬起来,雪已经下的很大。

    水烧开了,陆谷和沈玄青各自洁牙洗脸,上回买的青盐还很多,能用两三个月。

    因吹风的缘故,地上积雪这会子还没有变厚,大灰在前院走了一圈,薄薄的雪层留下一串狗爪印,它身上落了雪,进堂屋之后发现沈玄青和陆谷都没在泥炉前烤火,便和乖仔挤在一处,很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皮毛变湿了。

    大白和大黑同样醒了,四条狗挤在泥炉前争着要烤火,因泥炉较小,它们你挤我蹭,喉咙里还发出低吼,沈玄青洗完脸听见动静,眼瞅着四条狗要咬起来打架,他厉声呵斥一句,便都消停了。

    陆谷舀了两碗热水,又把两块方糕饼递给沈玄青,见狗想烤火,他俩就没过去硬蹭,坐在一旁喝水吃糕点垫肚子。

    红豆糕软软糯糯的,因糖太金贵,卫兰香只放了一点,红豆本身就有豆香,微甜吃着正好。

    等沈尧青和卫兰香冒着风雪从老家过来,他俩已经开始忙了,陆谷提着蛋篮子到鸭舍摸鸭蛋,沈玄青抱了干草去喂牛羊。

    今日下雪不用费劲扫院子地,卫兰香和沈尧青在堂屋底下抖落身上雪花,幸好都在清溪村住,离得不远,否则下这么大的雪还不好过来呢。

    沈尧青拿了铁锨粪篮子去铲兔粪了,卫兰香走出堂屋前给泥炉里添了两根柴火,等下进来定然要烤烤手,多添点省得火灭了。

    她到柴房从垒起来的一堆菘菜上抱了两颗,今年在这边种的菘菜很多,菜地里还有些没收完呢,留着地里等下过雪,就是冻菘菜了,同样好吃。

    柴房这一堆是给兔子备下的,她将菘菜放到剁草的木板上把菜根切了,又将菘菜叶子竖着切成长条,喂兔子不像鸡鸭还得剁碎了。

    把切好的菘菜叶子装进食盆,端起食盆往兔窝棚那边走,大冬天哪有鲜草鲜树叶,除了菘菜以外,还得给喂干草,如此干湿混着,好叫兔子能吃饱。

    她喂惯了兔子,过来还抱着干草,窝里的兔子看见,不少都蹦到了兔窝前面等待。

    他们养兔子还算精细,天一冷就给每个兔窝兔笼垫了厚厚的麦秸稻草,十三亩麦子和八亩水稻割下的麦秸稻桔一点没扔,全都堆成了草垛,足够一个冬日用的。

    兔窝里的麦秸尿湿了三四天就会换一次,换下来的湿麦秸也不会扔,铺在院里晒干了,照样能当柴火烧锅,其中混着兔粪又如何,乡下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沈尧青在窝棚里扫粪铲粪,窝棚两侧都用竹篾围绑起来了,上下围的很严实,风就无法从两边吹进来,头顶草棚也弄得结实,全是山上砍下来的圆木,又铺了一层茅草,不会漏雨滴水,架起的圆木多,雪积的再厚也不怕压塌。

    陆谷摸完鸭蛋把篮子在堂屋放好,转头见卫兰香进了干草屋,他便匆匆过去,两人都抱了捆干草朝兔窝棚走,这么多兔子,一顿就得喂不少菘菜和干草。

    卫兰香边走边笑着说:“今儿下雪,头先买的猪肋骨不是没吃完,我和你阿嫂说了,咱们今天炖猪肋块儿吃,就同去年那样,把马勺架在泥炉上围着吃,暖和,方才我和你大哥来的时候,她和沈雁已在砍骨头了,到时炖它一个时辰,rou也烂了,汤定然香浓。”

    起来后吃了糕饼肚里虽不饿,但这大冬天的,光是想一下rou和rou汤的滋味,就叫陆谷有点馋。

    他弯起眉眼,说:“那咱们晌午也不必炒菜了,把菘菜切了,放进rou汤里煮,吃的时候rou和菜都有。”

    之前几次炖rou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吃的,菜叶子过了rou汤,吃起来更香呢。

    “好好,就这样。”卫兰香点着头赞同,无论陆谷还是纪秋月,来他们家后那都是乖巧的,从未搅和过闹心事,她心里自然喜欢,他俩无论想吃什么,只要能办到的,别说两个儿子了,连她也会想着法儿弄来买来。

    况且自打沈玄青成亲后,只头先那一段时日叫人糟心,后来就越过越好,这不前几天沈玄青从府城卖了狐皮回来,在孟大岳那里买了不少猪rou猪骨,连人带狗都有的吃。

    至于沈玄青卖的钱,就只有他和陆谷知道,整整三百两银子。

    光那两张纯白无瑕的白狐皮就是一百两,余下的二十二张赤狐皮因品相有好次之分,不多不少,最后卖了有二百两整。

    加上之前攒下的一百一十两银子,还有卖矮鹿的二十五两,拢共是四百三十五两。

    他把四百两攒了起来,压在大箱子箱底,余下的三十五两给陆谷二十两,自己留了十五两,在山上时他花不了银钱,回到村里花的也不多,只买猪rou买油盐费钱,别的像柴米醋茶,米面自家就有,柴火和野茶上山就能弄到,今年卫兰香还自己酿了柿子醋,他留在手里的十五两,还有一些碎银铜板,完全够平日的花销。

    从府城回来后,他还借了沈顺旺的老牛,套了板车拉着山货和一麻袋新米,带陆谷到吉兴镇去看了老杨头,买了好酒水好糕点,手里的钱也没花完。

    第156章

    夜里太冷,水缸里的水都结了冰,牛羊圈里的石槽多少也都有冰碴子,喂羊还好,每日都要用开水冲烫谷糠麦麸等干料,搅拌成水糊糊放温热,大小四只羊连吃带喝,半早上又给抱些干草,总也冻不着饿不着。

    牛犊也长大了些,牛圈的地上用干草铺得厚实,牛也怕冷,这么冷的天自然要取暖,牛圈两侧都围了起来,连开口这边也围了一半,只留下另一半好出入。

    它卧在厚实的干草堆里,见沈玄青抱着干草进来才站起身,鼻子里喷出热气走来。

    见平日喂水的石槽结了冰,沈玄青提着空桶到前面堂屋舀了陶罐里烧开的热水,和冷水掺成温的,又往水里抓一把柴豆磨成的豆粉,两大把谷糠,搅一搅就拎去牛圈倒了。

    虽说牛犊还没开始下地干活,但石槽上放了一块儿石盐砖,是他之前跟人买的,牛犊也聪明,有时自己就会伸舌头舔一舔,比起不爱舔盐砖的牛好养活多了。

    另一边陆谷和卫兰香喂完兔子,又剁干草和菘菜叶子混着麦麸谷糠给鸡鸭吃,它们啄食的水也有了冰碴,用热水一浇才化开。

    沈尧青铲了兔粪倒在院子最后面的角落,牛羊粪多多少少都混在干草堆里,干草都是昨天换的添的,不好铲弄,今日就不必收拾。

    喂完禽畜再没有别的要忙,雪还在下,但天色亮了些。

    这边没有搭建锅灶,吃饭在老宅子,不过这会儿还早,陆谷和沈玄青就没有过去,天太冷,狗也想烤火,若他俩走了谁来添柴,亦或是烧着东西都不知道,还是待在这里稳妥,后院的鸡鸭牛羊若叫了,也好及时去看。

    况且陆谷的针线这几天陆续都拿了过来,在这边纳鞋底做绣活也是一样的。

    卫兰香和沈尧青走之后,因雪大风大,关紧了门窗又憋闷,他俩只好留了缝隙,在堂屋窗前点起火盆取暖,这下四只狗就都能占一片地儿围着烤火。

    之前没下雪的时候,陆谷和家里人在山上捡了不少柴火回来,沈玄青和沈尧青又去砍柴,两边宅子的柴房都囤了许多,像这样的下雪天,烧柴取暖最是惬意。

    火焰腾起,火盆里有两节干竹,燃烧时发出噼啪声。

    陆谷歇了会儿闲下来,手捂热乎了后,觉得没事做,就将腿上的汤婆子递给沈玄青,自己从旁边针线篮子里取了绣绷子。

    坐在窗前能亮些,又有火光照应,绣东西不会费眼睛。

    比起妇人和夫郎,汉子在冬闲时能干的活就很少,下雪了,不好出门打猎,只能待在家里,若是喜好喝酒的,拎上一小坛酒找三两个同龄的喝上半天,村里吴顺家酿的酒不如镇上酒坊,但胜在便宜。

    不过沈玄青今日并不想出门,坐在陆谷旁边,挨着夫郎腿一边烤火一边闲聊,时而看一看陆谷绣的花。

    如今好了,陆谷绣的手帕织云绣坊会收,四文钱一条,比他去镇上沿街叫卖要贵一文钱,是沈玄青之前从府城回来后,去找绣坊老板搭话商谈,绣坊要做生意赚钱,只靠坊里那几个绣娘做不了太多,像陆谷这样把手帕绣活零散卖给绣坊的夫郎不少呢。

    也是看过东西后,老板才愿意收要,陆谷绣的手帕针脚细密精巧,彩绣无论花样还是颜色都好看,丝毫不粗糙。

    沈玄青本想五文钱一条,虽说问过罗标手帕的价钱,但绣坊收和卖价钱定然是不同的,为稳妥起见,他先去找了沈玉涛打听,沈玉涛在镇上给几家铺子算账做账房,常在镇上做事,爱贪便宜但还算有点良心,加上之前吃人嘴短,见他过去问事,就帮着打听了。

    乡下绣娘的手帕都收的便宜,少了三文多了四文,没有五文钱的,于是他只好作罢,那老板见陆谷绣的东西好,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说成了,陆谷不用再上街,绣了手帕只管往绣坊送去。

    “这是蝶戏牡丹?”沈玄青如今也认得一些绣花样子了,从前哪里有耐心去看这些。

    “对。”陆谷手上绣花针穿过又穿进,手帕上的花都少,只在边边角角绣一些,做起来很快,这朵牡丹花就不大,彩蝶也小小的。

    如若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只卖三文钱,彩绣线不便宜呢,他之前倒是绣过几条花儿多的,但都给家里人用了,拿去卖不值当。

    外头风雪依旧,沈玄青没事做,起身从墙角捡了三个甜窝根,拿一根木柴拨拉火盆,将甜窝根埋在底下的灰堆里,又给火盆架了两根柴,势头弱下去的火焰又腾起,他往竹椅背上一靠,抱着汤婆子十分懒散,但神情看着很是放松舒坦。

    乖仔呜呜低叫两声,动动爪子重新蹲坐在火盆前,它胆子还挺大的,不惧火焰。

    见陆谷忙着做绣活,沈玄青没有多打搅,两人没说几句话,但这股亲昵感是谁也比不上的。

    没多久,他伸手去摸陆谷的手,虽说点了火盆,但一直动来动去,离得也较远,不如之前抱着汤婆子时热乎,于是说道:“歇一歇,捂热了再做。”

    “好。”陆谷没有推脱,接过汤婆子把手放在上面捂,他眉眼里全是浅浅笑意,自打去年冬日起,有厚衣裳穿有汤婆子抱,手脚再没长过冻疮。

    沈玄青又坐直起身,拉过陆谷的手说:“晌午炖猪肋骨,等雪停了,孟大岳那边要是再杀猪,买些肥rou回来熬猪油,炒菜香,还能拌饭吃。”

    “说起来咱们也该养几头猪,后院还有许多空地,恰逢冬闲,改日我和大青哥一起垒个猪圈,到明年冬天宰杀,就不愁猪rou吃了,还能卖些钱。”

    养猪算是件大事,陆谷听得心喜,眼睛都亮了下,如此一来,他们家什么禽畜都有了。他分外高兴,就算沈玄青乱摸乱玩他手指都没有在意。

    占尽便宜的沈玄青摸着夫郎的手,只觉绵软温热,心头微痒,却不知该如何纾解,又笑着说:“就是猪吃的也多,打猪草也是个活计,不过能去雇何志,你和娘她们就不用那么劳累。”

    “只要一开春,草长高了,割草很容易的,我和娘还有沈雁三个人呢。”陆谷想把手拽回来,但沈玄青没放。

    沈玄青知道他是怕花太多钱,劝道:“牛羊鸡鸭兔子还有猪,全都是要吃草的,靠你们三个每日去打草,够是能够,可有时还要下地,到底太累了。”

    陆谷没言语,只轻皱起眉头,认真去想其中利弊,在他看来,家家户户都要干活,每天累是累,但挣了钱心里可高兴了,之前雇何志和冬哥儿,是因着要备下冬日的干草,花钱是定然的。

    沈玄青见状,沉吟一下笑着说:“今时不同往日,为你特地找了绣坊,两板车草才三文钱,你绣一条帕子就四文,若不去打草,省下工夫一天绣上两条,岂不是要赚五文钱。”

    他这么一说,倒叫陆谷醍醐灌顶,眼神都愣了下。

    村里的妇人和夫郎绣手帕打络子那都是抽空做,忙完别的事才有工夫,他见惯了,自然而然也是这么想的。

    沈玄青又开了口:“要我说,以后你就不必去打草,把绣活做好,再把鸡鸭伺候好,鸭蛋鸡蛋每日也有个十文八文,这些才是要紧的,雇人打草花的钱算什么。”

    “你且说是不是?”

    “是是。”陆谷被问的有点猝不及防,连声答应。他心里觉得自己不去打草干活不太好,可仔细一想沈玄青的话好像很在理。

    见他神情蒙蒙的,沈玄青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