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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魔神他慌了 第27节

    腹间伤口太深,尚未好全,被裹上了纱布——也不知是谁包起来的。那纱布上附了灵力,消减掉伤口愈合过程中的酸疼,让她一晃神。

    她小时候有回下山时被人所伤,印象中大师兄将她抱回宗门包扎时,就是这般——先用灵力将纱布处理好,再替她缠上。她以为师兄师姐们受伤都是用的这样的纱布,直到没过多久她再度涉险时,二师姐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脑袋道:“那天就该叫大师兄省些气力,直接给你将伤包起来,你不受点疼就不长记性!大师兄费了那样多的灵力才得了那么几块纱布,全用在你身上,你倒好。”

    苏漾眸光一暗,醒了醒神,从榻上起身下去。可她的脚刚沾地,便看见前头案几上有些熟悉的纸包。香甜的桂花香气缭绕过来,往日极为爱闻的味道,现下竟引得她鼻子酸涩。

    她颤着手拆开那纸包,拿了好几回,才拿起一块桂花糕。那一霎,她似是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也浑然忘了身在何处,只怔怔盯着手中的桂花糕,直盯到眼睛酸疼。

    她张口,咬了小半块,慢慢吃下去。

    明明是同以往一般无二的清甜软糯,可为何这回吃在嘴里,竟硬生生品出了苦味儿?

    眼泪霎时涌出来。

    第31章

    浴房的门被推开,司景行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微敞着的衣襟露出小半个胸膛,玄底滚金边的衣袍衬得他原本便没什么血色的肤色愈发苍白,水珠沿着他发梢滴落,一路滚下没入衣襟交掩处。

    苏漾听见身后动静,骤然从过去中醒过来,下意识将手中剩下那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却听见身后那人笑起来,“有人和你抢么?”

    她犹背对着他,趁着将桂花糕咽下去的空抬手擦掉了脸上泪痕,才回头看他,目光里满是审视:“为什么是桂花糕?”

    “玉成宗的桂花开了。”他耸了耸肩,“可惜染了血,不好闻。”

    苏漾听到他提起玉成宗,手不由得一紧。

    他身上杀孽比之前些日子愈发重了。

    司景行一日不除,天下一日难安。

    但是……她低头扫了一眼被缠起包扎好的腰腹,若是单一样,兴许是巧合,可桂花糕和灵力处理过的纱布这两样巧合撞到一起,难免叫人生疑。

    “纱布又是为何?”

    “你昏迷时一直在喊疼,喊得我头疼。”

    苏漾皱了皱眉,一时分不清他话里真假,可这一愣神的空里,他已顷刻逼至她面前——被他神出鬼没吓习惯了,她这回倒没什么旁的动作。

    司景行单手扣住她下巴,微微用了几分力,强迫她仰起头来。他贴得很近,发间未干的湿意缠过来,微微低着头直视她眼底,神情戏谑:“你在怀疑什么?”

    苏漾视线未避,甚至往他身前又凑了凑,冲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岂敢。”

    司景行松手,“你去尸场,是想问出是谁杀了你大师兄?”

    苏漾顿时警觉,生怕他是将青焰也一并杀了,“怎么?”

    “放心,我可没动你的线索。”他的手沿着她肩侧自后背慢慢下滑,停在缠着纱布的腰侧,“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苏漾冷笑了一声,“那都是你的人,你会舍得?”

    司景行一手掐在她腰侧,拇指处刚好覆在她伤口,“确实不舍得,”他一顿,“你。”

    他话音很轻,又离得她很近,近到似情人耳语,抵在她伤口处的手却骤然一用力——苏漾浑身一颤,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继续慢悠悠道:“以你的修为,替他报仇,无异于找死。”

    她若一心寻死,倒不如死在他手上。

    真是不疼不长记性。

    说完,他站直了身,将拇指上染上的血迹在她肩头衣裳上蹭了蹭,同时一道灵力打进她体内,将稍稍有些裂开的伤口重新愈合起。

    苏漾捂住腰腹,抬眼看他,“魔君似乎,不太想让我死?”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司景行倒是没否认,只语气轻佻道:“就是想看看,你被逼到什么份儿上,才不会浪费了极阴之体。”

    “怕是要让魔君失望了。苏漾宁死,都不可能洗髓转道。”

    司景行抬指竖在唇前虚虚一挡,“嘘”了一声,“话不能说得太早。”

    “你体内尸毒未清干净,早些休息比较好。”这话说完,他便消失在寝殿结界前。

    苏漾后知后觉地抬了抬胳膊,左肩肩头的伤口虽已愈合,却仍酸疼一片——在司景行出手前,她左肩曾被炼尸抓伤,许是那时候游走进经脉的尸毒。反而腰腹这处,尸毒被逼出得很及时,只是伤口太大一时长不好,养两日也便好全了。

    尸毒未清,确实该好好休息。她下意识想回自己那间偏房,才突然意识到——她方才是在司景行榻上醒过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在原地足足愣了一会儿。在她印象里,司景行极少近旁人的身——除却那些下一刻便要死在他手里的,更不会允什么人动他的东西。

    苏漾看着案几上那纸包桂花糕,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它拿在手里,才转身去了偏房。

    虽不知道为何,但他确实对自己有些不同。若是利用得当,这点儿不同也不失为一把架在他脖颈上的好剑。

    她将桂花糕放到偏房的矮案上,躺到自己软榻上,不过刚合眼,便有沉沉倦意扰上来。

    残留的尸毒尚在筋脉游走,引得她身体极度排斥,没多一会儿便起了烧。

    桂花糕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过来,陷入她的梦魇中。

    司景行在魔宫正殿,看着底下规矩俯首的一众魔修。千邈这一死,算是敲打了不少人,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眼下他们都在揣度着座上魔君的心思,大气都不敢出,正殿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出头鸟——毕竟他们这位魔君不仅对外狠绝,杀起自己人时也向来毫不手软。

    远处忽而传来雷声滚滚。

    东都山气候如此,与别处不同,东都山秋末冬初总多惊雷。

    下一刻,一道闪电撕裂天幕,雷声似是就在魔宫上方炸开。底下众魔修神色如常,不过几声雷而已——却见座上魔君低低叹了一声。

    震耳欲聋的雷声远没有这一声轻叹来得惊人。可在他们迥异的心思和惶恐尽头,魔君只草草挥了挥手,“散了罢。”

    苏漾身上尸毒劲头正盛,今夜本就有她好受的,又恰恰碰上雷天。司景行在心里叹了一声,虽然他并不想知道,可她怕打雷这事儿,自第一声雷远远响起时,便浮现在他脑海。

    他费力从清心宗捞回来的人,眼下还没逗弄腻味,总不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在尸毒上。

    苏漾在榻上不安地蜷成一团。她梦到自己同往常一般送大师兄出山门,临走前大师兄还说再过段日子便是桂子香时,要给她带桂花糕回来。可她掐着日子,坐在山门前等大师兄回来,等到几度日出日落,都不曾见过人影。

    第一道闪电划过时,梦境中的她回到了小时候。

    她很怕打雷,但凡碰到雷雨天,都要在房中布下层层消音阵才敢入睡。可小时候她还不会这些,又莫名要强,觉得怕雷声很丢人,不愿意同旁人讲。平日碰上打雷,她一有机会就跑去二师姐那儿赖着不走,有二师姐在,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直到有回恰逢二师姐不在宗门,她在榻上紧紧缩着,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儿包起来,却还是在雷声炸响时没忍住抖了一下。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头,她从被子里钻出去,见是大师兄,便飞快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直至今日都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瞧出来她怕打雷的,只记得那天大师兄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给她消音阵的布法儿,替她布好阵,留在榻边陪她。

    她还不肯承认害怕,死鸭子嘴硬道:“大师兄布消音阵做什么?”

    大师兄十分配合,也没拆穿她,只留在榻边守着她,温和道:“是我听着雷声太吵。”

    他守了她一夜,其实也远不止那一夜。

    司景行回到寝殿,在偏房找到蜷缩起来的苏漾。

    她身上温度都有些烫手,司景行“啧”了一声,运了些灵力给她,而后将她打横抱起,往他榻上去。

    他那张软榻对疗伤祛毒大有益处,他先前本已将她提溜过去,就刚刚醒了这一回,竟就自己跑了。

    他刚抱起苏漾,便觉她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苏漾深陷梦魇之中,现实和梦境几度错位,分不清今夕何夕。梦中的雷声和再度炸响在魔宫上空的雷声混淆,雷声盛极的那一刻,她窝在司景行怀里突然伸出双手,捂住司景行的耳朵,喃喃道:“太吵了。这样就不吵了。”

    司景行的脚步顿住,低头看着怀中烧得迷迷糊糊丝毫不见醒的苏漾。她掌心也热得不正常,紧紧贴在他耳廓上,明明自己那般害怕雷声,紧紧缩在他怀里,却依然固执地伸手捂着他的耳朵,同他反复呢喃安抚道:“这样不吵了。”

    他眼底染上些许笑意,却在下一刻听清她喃喃着唤的“大师兄”时,瞬息凝结。

    矮案上是她特意带到偏房的桂花糕。

    过了这样久,依然有着清甜香气。

    司景行眸色冷了一霎,将她抱去软榻扔下。

    他抱着她转身那一刹,矮案上的那纸包桂花糕兀自燃起一团黑火,火焰大盛,桂花糕顷刻间便化作一团黑灰,随风而散。

    空中只余淡淡的焦糊味儿,哪还有半分桂花的香甜。

    他乍一松手,苏漾皱了皱眉,哼唧了两声,自觉去找到他胳膊,死死抱住。

    司景行看了她半晌,扣住她手腕脉门,源源不竭的灵力汇入她体内,助她消解着筋脉中四处奔逃的尸毒。

    他一直以为她那大师兄是看走了眼,才会将她视作太阳。

    他从第一回 见到她,便不能将她跟什么太阳联系到一处——她更像是蛰伏在一旁积聚力量,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反咬一口的小兽,张牙舞爪的,骨头硬得很。

    有时候那一阵不顾一切的疯劲儿,甚至同他有几分相像。

    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才明白,她于她那大师兄,确实如那天上金乌一般,温暖明媚。而今这副样子,不过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他罢了。

    第32章

    苏漾醒过来时,外头正下着大雨。还是夜里,寝殿没留灯,黑漆漆一片,外头不断冲刷而下的雨声便愈发清晰。她体内尸毒已被消解,只是烧了大半夜,还发着虚。

    她去偏房躺下以后的事儿便记不得了,此时听着雨声,下意识想起身布下消音阵——免得若是突然有雷声,她防范不及。

    可她稍微一动,便意识到了什么——她手中牢牢抱着一人胳膊,身下软榻松软宽大,她却只躺在一侧,另一侧平躺着的身影呼吸清浅。

    灵台霎时清明。

    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躺在司景行榻上,身侧之人,也正是司景行。

    她整个人僵住,可身侧之人已感知到她方才动作,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却并未抽出手,只一道灵力安抚似地打进她体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非常,似是已经做过多回。

    苏漾迟疑了片刻,正在犹豫要不要装作没醒继续这么睡下去——毕竟等她一觉醒来,司景行也该走了——便听面前人开口道:“醒了?”

    装是装不下去了。她松开抱着司景行胳膊的手,“我怎么在这儿?”

    又是那种充满戒备和敌对的语气。

    司景行莫名烦躁,将手抽回,撑起半个身子低头看她,另只手按在她脖颈,没用多少力气,只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咽喉,“感觉不到?”

    司景行动作间本就带着过强的侵略感,遑论此刻她的脖颈按在他手中,叫她联想到荒野之上咬住猎物咽喉的猛兽。苏漾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经他提醒,她才发觉体内尸毒全解,伤口也已近痊愈——这速度显然超出了她的修为范围,该是他出了手,用灵力引着她一遍遍走过浑身筋脉,将尸毒逼出,再用灵力滋养伤口,使之加速愈合。

    苏漾抿了抿嘴,默了半晌,还是对他道了一声谢。

    司景行一挑眉,“难得。”

    苏漾偏过头去,“一码归一码。”

    她想起身下榻,回自己那处偏房,可刚往前探了探,他抚在她脖颈的手便向一侧一滑,捏住她肩头,骤然将她重按回榻上:“这儿对你养伤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