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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炀:“……” 温余眠那老鬼在孩童教育这方面可真有一套。 接过被温水泡过的毛巾,谢炀有些意外:“你小子还算有点人味儿……哎!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长留山吧。” 他以为长留山有魔咒,凡是在这里住久了的人心都会被冰冻起来,那些片面的温情全是浮在表面的灰,风稍微大点就散了。 江淼淼对他突如其来的关爱不喜欢也不明所以,但还是说:“爹爹在哪我在哪。” 言下之意,就看江疏雨愿不愿意离开长留了。 “那恐怕你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喽。”谢炀想。 江淼淼将他爹的倔强学了个八九成,谢炀知道多说无用,恰好这时水开,干脆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他左手拿起一旁的白萝卜,右手持刀削皮切块动作不停,看的江淼淼眼花缭乱,等锅里的水开了他又将萝卜一股脑倒进去,边倒边念念叨叨,自娱自乐:“小萝卜小萝卜,白白嫩嫩香香甜,吃掉小萝卜,炀炀长得高……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旁踮脚面向锅子的江淼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斜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个什么惊世骇俗,世间难得一见的大傻瓜一样。 “你在唱什么,什么萝卜?”他问。 “哦,这个呀,”谢炀又拿起一根萝卜,摇了摇道,“以前我和我娘穷的一日三餐全是萝卜的时候她唱给我的童谣……你想学吗?” 江淼淼将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学拉倒。”谢炀撇撇嘴,又捞过白菜捣鼓了一阵,转头见江淼淼仍杵在这儿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新鲜样儿,便弯腰凑到他面前问:“少年,你是不是挺喜欢哥哥我的呀?你放心,我又跑不了,您有在这儿闲站着欣赏我的功夫还不如去喂喂咱旁边这几位‘师兄‘呢。” 他一张大脸近在咫尺,上面堆满的谄媚令江淼淼脸上的嫌弃愈甚,当即就跳开收拾走菜板上的“残枝败叶”准备去喂鸡。 “等等。”谢炀突然叫住他。 “有屁快放。” 就在江淼淼准备好了把他接下来的话都当屁的时候,谢炀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朵萝卜雕成的花递给了他。 “喏,尽量晚点……或者别回来了嗷。”他道。 萝卜变花,水润透亮还能吃。 江淼淼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弯了弯,面上却依旧是不屑:“嘁,谁稀罕你……” 说完,他一把将“萝卜花”夺去,脚步轻快,蹦蹦跳跳地带着“师兄”们跑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谢炀才收回慈爱的目光换了副嘴脸,哼哼狞笑道:“敢让本君一个人搞大扫除,一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糖盐瓦罐依旧放在熟悉的柜子里,似乎除了辣子其他的调料都没怎么碰过,谢炀将手伸进去一探便将主角给捞了出来…… 他当然不会公然在人家的地盘上做些什么,只是给点教训罢了。 江疏雨是不喜甜的。 十分不喜,千分不喜。 他曾说现在尝过的每一分甜,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有苦的反噬。 当时谢炀不明所以,只觉得师尊不止会舞弄兵器还是个大学问者,完美到极点,如今想来,唯有二字可评—— 矫情。 铅华池边小凉亭中,谢炀摆了一桌子下满“苦的反噬”的素菜。他本来想的是一箭双雕,没想到那江淼淼却满筷满筷的往嘴里塞,好似早就失去了味觉的难民。 谢炀:“……好吃吗?” “甜。”江淼淼简短评价道。 原来还有味觉…… 江疏雨在听到“甜”的时候,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大概是他还想给新弟子留点面子,于是暂且抛了什么所谓“少取多拿”的旧例,学着江淼淼,一筷子取了许多,然后用碗接着小心地放入了口中…… 马上地,他眉头猝然紧皱,目光下移到碗里,似是要看清谢炀是不是把糖妖捉来炖了。 这要吐不吐,要吞不吞的模样逗乐了谢炀,他心里狂笑不止,面上却装的关心热切:“怎么了,难不成很难吃吗?” 江疏雨瞳孔轻轻抖了一下,答道:“没有。” “那您怎么不多吃一点,我看淼淼师兄就吃了很多呀!” “……” 事到如今,说出去的话成了泼出去的水,况且谢炀还满脸期待,江疏雨不得不强行咽下嘴里的,再去夹下一筷子。 他对甜食的排斥已经到了从来不吃的地步,一次乍吃这么多,于他真就成了种折磨,甚至不比杀妖斩魔受点伤的不适强许多。 可谢炀就是喜欢看他这幅模样,等他好不容易吞下去,马上又往他碗里填了勺汤…… 油脂和化掉的糖粒浮在表面,满喉甜腻的仙师再也装不下去,捂着嘴丢下碗逃也似的快步到铅华池边…… 方才吃进去的甜这会儿都凝成了块,顺着嗓子往下咽的时候剌的嗓子生疼,江疏雨的胃里乱成一团,东西往上翻涌可又吐不出什么,难受的紧。 谢炀靠着江疏雨隐忍的神情连扒了两大碗饭,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疏雨的贴心小棉袄这才一拍脑袋回过神来:“我想起来了,爹爹他不吃甜!” “用你来告诉我?”谢炀偷偷翻了个白眼。 好容易把目光从“铅华池旁好风光”上扯下来,谢炀转头笑眯眯地问:“你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