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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汉子时常会抚摸着他的脑袋,唤他“可怜的孩子”,还会喂他些泥土、草根,但汉子日日都会割下他的一小块rou果腹。 终于,他趁着一日夜半,偷走了汉子枕下的匕首,并用这匕首割开了汉子施加于他的束缚。 他刚要逃跑,汉子醒了过来,凶狠地扑向了他。 他被汉子压在了地上,不断挣扎。 汉子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应该是打断了肋骨,肋骨刺入了脏器,教他难受得无以言表,甚至吐出了血来。 汉子又要夺匕首,他不肯,连挨了几拳。 他瘦小得很,难以撼动汉子,轻易地被汉子死死地按住了。 见匕首即将脱手,他不假思索地将匕首送入了汉子的心口。 他再用力一推,汉子当即倒下了。 汉子面无人色,却冲着他笑道:“蝼蚁尚且偷生,娘子与孩子死后,我的意志不想活了,我的身体却想活,死了好,死了好……” 血液从汉子的唇齿流泻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衫,与其它陈旧的血液混在了一处,不分彼此。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汉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他努力地想表现得镇定些,双足却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他猛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含着哭腔唤道:“北时哥哥,北时哥哥,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双手双足都被割过rou,疼痛猝然侵袭了他的脑髓,害得他登地跌倒在了地上。 他欲要爬起来,竟远远地瞧见了一妇人,妇人目露精光,从口中流出的涎水正泛着光。 他吓得连疼痛都顾不上了,跑回了汉子的尸体旁,拔.出了匕首。 匕首猩红得扎眼,他将匕首对准了追上来的妇人道:“你敢过来,我便杀了你!” 妇人像是并未听见他的话似的,指着他身侧的尸体舔了舔唇瓣:“可以吃么?” 这世道没有能安息的人,亦没有能完整下葬的尸体,即使完整地下了葬,亦会被挖出来吃掉。 见他不出声,妇人犹如恶狼,扑倒了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啃咬着。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目睹人吃人。 妇人吃了几口后,抬起首来,张开了血盆大口问他:“小孩儿,你不吃么?” 妇人与死去的汉子一样唤他“小孩儿”。 而他的北时哥哥总是唤他“夏至弟弟”,他是夏至那日生的,他遇见北时哥哥之时,爹爹尚未带着他们认祖归宗,认祖归宗后,由于他是“知”字辈,便改名为“年知夏”了。 妇人撕下一块rou,送到了他的唇边,血淋淋的rou令他感到害怕,他步步后退,妇人却是步步紧逼。 人rou最终抵上了他的唇瓣,他吐了出来。 妇人心疼被污染了的rou,用衣袂擦了又擦。 便在他弯腰呕吐之际,妇人趁机夺走了他的匕首,阴测测地道:“小孩儿,乖乖别动。” “北时哥哥。”他陡然惊醒了过来。 入目是堆满了烛泪的烛台,摇摇晃晃的烛火,富丽堂皇的装饰以及身侧的傅南晰。 ——以防傅南晰有何需要,纵使夜间,烛火一直都是亮着的,不会熄灭。 不知他适才那声“北时哥哥”是否被傅南晰听见了? 他忐忑地端望着傅南晰,傅南晰似乎睡得正安稳。 他松了口气,下得床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方才梦中所梦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杀过两个人,他曾因为那两个人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想必是由于他日夜惦记着湘洲之故,他在湘洲所杀的那个冤魂终于找到了他。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干干净净,其上并未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他倏然垂下首去,低喃着道:“我没有做错,我只是自保而已,是他将我当作吃食在先,我不是吃食,我才不是吃食,我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在那个人间炼狱里哪里有活生生的人?人人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地遵循着弱rou强食的规则。 现如今的湘洲又成了人间炼狱了罢? 北时哥哥在湘洲如何了?北时哥哥能否救湘洲于水火之中?北时哥哥能否成为灾民的救赎? 第二个被他所杀的汉子时不时地会透出伪善,甚至还会讲故事给他听,不过割他的rou的时候,并没有丝毫迟疑。 情况若能改善,若不需要再弱rou强食了,伪善兴许会变成真善罢? 当时他始终坚持着底线不曾吃过死人,更不曾吃过活人。 底线一旦被打破,他一旦吃下人rou,恐怕再难过寻常的日子了罢? 但是他亲手杀过两个人,当真较那些吃死人rou之人好么? 不过他倘若不杀那两个人,他早已死透了。 他思绪纷乱,用自己的双臂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北时哥哥,他想被北时哥哥这样抱着,可是北时哥哥有卫明姝了。 他恨不得将北时哥哥与卫明姝拆散,然而,他已成了北时哥哥的嫂嫂。 即便他不是北时哥哥的嫂嫂,他亦变不成女子。 他与meimei倘使不是孪生兄妹,而是双生姊妹该有多好? 思及此,他忽而记起湘洲临近琼川,据闻卫明姝所率领的五万大军便驻扎在琼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