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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坐拥江山是你的愿望,若平定天下是你的野心,我愿以这天下为聘,只要——” “够了!” 将军看着孤,眼底闪露的是伤心与不忍。可他的话让孤浑身难受,心理的有或者是生理的,只要听他说想要的得到孤,说只要孤在他身下,他什么都可以给孤,孤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都在沸腾。 “今日,孤什么都没听见。”抑着心底的难堪,孤起身甩袖离开。 母后坐在她的贵妃榻上,身侧有阿姐替她剥着瓜子。她搂着孤,眼神看着大敞的屋门,在等一个人。一个占着他夫君之位的人,一个有着万千佳丽偶尔才会临幸他的人。又或者她在等的,不过是一个报信人,告诉她高僧得道归来。 父皇坐在他的皇位之上,身下跪着的是朝中的臣子。他搂着孤,眼神俾睨的瞅着底下的臣子,在等他们的恭维,在等他们的夸奖。他的后宫里有万千的佳丽,皆是他的解语花,为他排忧解难,心理又或者是生理的。 小院子的门口,每到深冬,大太监都会用草席拖卷着一具又一具已经僵硬的身体路过。乌黑的长发像是扫帚,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偶尔还能够看见他们瞪着大大的,已经涣散的眼睛。 他们是不是也在等一个人,一个永远不会到来,永远不会属于她们的人? 爱情啊,求而不得,望而不来,当她到来,便是灾难。 “孤今日,什么都没看见。” “陛下想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将军并没有恼怒,实际上听着身后衣裳婆娑的声音,就知他的心情其实还不错,“想要再骗自己十年,还是骗自己五年?虚幻出来一个阿骨,虚幻出一个爱着自己,只属于自己的人。” 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无法再用力。 “陛下,翻书从来都是自上而下,自右至左,生活亦是如此。”将军的声音很沉,“你若不愿向前,那么便永远只会失去。” “孤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看不见将军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许诺一般的誓言,“只要你回头,我便就在身后。” ‘只要您回头,我便在您的身后。所以请您不要犹豫,不要担心,我会永远在您身后,只要您回头,就能够看见我。’ “这话,”举手掀开帘子,“孤现在,不信了。” “孤明日带你们去找小九。”撩开帘子抬脚向外,身后好似有一双猛兽的眼睛,只要孤回头就会扑上前,将孤撕成碎片,吞食下毒。 心底隐约有些欢喜,可是更多的是抵触。 入夜,许久未曾光顾的噩梦再次降临,黑暗中有一双手,贴在孤的身上自下而上,从头顶到脚尖。那双手将孤扒得干干净净,所有不想暴露的,所有试图遮掩的,都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都被看了个透彻。 像是刚出生的婴孩,在这双手中无力挣扎,只得在风暴中翻滚。 这一次,没有大哥哥出现,用他的外衣挡住所有的污秽不堪,轻声唱起一首安眠曲。 我想他了。 想他了…… 第69章 归雁 ... 知晓小九并非亲子时, 母后还坐在她的凤位之上。那时孤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有父亲的疼爱与母亲的教导, 有照顾孤的兄长和崇拜孤的阿弟。那时先皇还有八个儿子,去一个子孙辈并不是什么痛心之事。 可当年先皇终究还是心软了, 二哥在大殿之外跪晕过去之后,他饶了小九的命。可他也没有放小九走, 而是一直养着小九,像是在养一只虫子一般, 养在了心爱鸟雀的身旁,只等未来成为成鸟的辅食。 如此心意,对小九自然不复往昔对亲子的耐心与温和。而孩童从来都是敏感的,他们能够捕捉大人所有的情绪,就如同孤。父亲究竟是不是爱着他的, 养母究竟有没有用心待他,生活细处总能见得真章。 所以他知道整个皇宫中, 只有一个人是爱着他的。可后来, 那个人死了。 他死在了皇权争夺的路上, 死在了父亲与同胞兄弟的阴谋之中,他是权利与贪念的牺牲品, 却像是一块石碑立在了那里,提醒着小九。所以小九也想要往上爬, 爬到那最高的位置,无人可欺,万人尊重。 小九和孤很像, 却也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孤比他年长了五岁。孤天真之时,先皇正在壮年,母后仍是天下之母,后宫之主。孤的身边有大哥哥的护卫,为人处世有小伙伴与先生教导,而那时兄长们也多羽翼未成。所以孤犯下的错误,走过的歧路,都来得及被纠正。 可小九没有孤幸运,这颗被强行拔高的小苗,还未能扎根土中,就已被连根拔起。 小九其实不比孤命好,孤遭遇的过去黑暗又阴霾,可是孤身边总是有人的。从母后到阿姐,从小伙伴到大哥哥,如今还有将军庇佑。可反观小九,他的生母与生父,都未能疼爱于他,甚至到了后来将他养在了这等地方。 “前面就是了,”指着大院子,“你自己进去便好了。” “我还以为,你会将他养在深山老林。”将军看着眼前依山傍水的山庄看起来很惊讶,“只是这也的确是个远离征战的好地方,不过建的这么奢华,就不担心有歹人来袭?毕竟这附近也算得上是荒凉了。” ……垂眼沉默…… 将军的声音许久没有想起,反倒是不知他做了什么,身后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下孤与将军站在原地:“你且老实告诉我,”将军单膝跪下,仰视着孤的脸,“之前说的都不是实话,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