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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心头白月光 第14节

    “君子直言直行,不婉言而取富,不屈行而取位。大丈夫要展宏图,必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岂可贪图祖上荫蔽,或是外家帮扶今日我只当你一时糊涂,若日后再犯,便不必在我身边待了。”

    小厮受了此番敲打,忙谢恩不敢再多言。

    ***

    乌沉沉的天幕压下来,一勾弦月悬于夜色之中,亦浮动于潋滟的秋水之上。

    十月二十这日,是大端朝的建国之日,因此开国的□□皇帝便将此日定做祈福节。

    民间男女老少,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布衣贫寒,在这一天都会在河边放一盏河灯,既有祈愿大端国运昌盛之意,也可借着祈福的河灯,祈愿阖家团圆安乐、平顺安康。

    这一天的街道上会格外热闹,比起上元佳节也不遑多让。

    男女老少都会出门上街,民间也会自发组织一些歌舞杂耍的盛舞宴,供游人们观赏玩乐,大有普天同庆之意。

    齐昭南此刻站在窗边,晃荡着杯中的琼浆玉液。一阵秋风掠水而过,带着河面湿潮的腥气,浮在他有些紧绷的面上,清溪河畔的欢声笑语也一并随风入耳。

    他环臂靠在窗临一角,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所及是游人如织的街道。

    又被抓来陪他喝闷酒的赵明敬此刻倒十分郁卒,原本往日里两人只要聚在一起便是纵马打球,涉猎郊游,好不意气风发。

    可自打齐昭南与那陆家姑娘闹翻了,日日将他拉过来陪他枯坐着饮酒。

    可偏生二人情分深,撇下他一人独自在这里独酌,赵明敬也实在是不忍心。见他这些日子这般剪不断理还乱,作为一个清醒的局外人难免规劝两句。

    他索性将面前的桌案一推,整个人快步走到窗旁,“啪”的一声便将支起的窗户合了下来。

    赵明敬转脸看向因此生了些薄怒的齐昭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齐昭南,你差不多得了哈。你往日沙场上杀伐果决的气度哪里去了?如今不过情场失了回意,便磨叽成这样。要我说,你便痛快一些,若是真恼了那陆三姑娘,恨她踩了你的脸面,便放开手脚好好将人整治一顿,让她悔的痛哭流涕、肛肠寸断,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可我现今看着,你分明还对那陆三有情义。你这是豆腐上落的灰,打不得吹不得,便只能这般别扭郁闷着!”

    “你又是何苦呢?此事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你既还想娶她为妻,便去同人家姑娘好生说且说且,服个软认个错。姑娘家面皮儿薄,心肠也软,你给人家个台阶下,便皆大欢喜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今夜将酒局约在这儿,不就是得了消息知道那陆三必会来此放灯这才守株待兔,守着扇窗户在这儿吹冷风。”

    齐昭南被他说的心中烦闷,不想再听他啰嗦,抬脚便走回了桌案处,随手捏了块儿切好的秋梨扔到嘴里,将梨块儿嚼的汁水迸溅,咯咯作响。

    赵明敬却不肯放过他,便也跟着坐到了长案后,继续磨他的嘴皮子。

    “说到你心坎里了是不是?你别嘴硬,你老实说,你今日等在这儿,是不是就存了些和好的心思?既然想清楚了,放不下人家姑娘,你又在这别扭个什么劲儿?”

    齐昭南也不说话,只将一张阴沉的脸拉得老长,又捏了块秋梨往嘴里送。赵明敬见他这雷打不动的模样,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他如今也想明白了,这货今日约自己来,就是等着自己说这些的。

    他自己拉不下脸面,便想着让自己开这个口。得了得了,真是服了这货。他一拍大腿,朝外喊道:

    “小二。”

    一个穿着粗和短打的小二忙恭敬进屋:

    “贵客有何吩咐?”

    “去给爷下去买两盏花灯来,记得要精致漂亮些的。”

    “好嘞!”

    那小二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捧了两盏做工精巧的荷花灯上来。赵明敬将那荷花灯接过来,往齐昭南手里一塞: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做兄弟的今日劝你一句,别真把人家姑娘欺负跑了,日后可有你追悔莫及的时候。”

    他说完,拍拍袍子,也不看齐昭南的脸色,竟自抬步走了出去:

    “我下去往街市上逛逛,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他说着便出了门去jsg,只想让齐昭南快点儿去找那陆三姑娘。自己这番出去,便是怕自己在那儿他抹不开面子。

    齐昭南看着手里的荷灯出了神,想起往日她娉娉婷婷的站在自己面前,冲他温言浅笑的模样。

    即便有时自己脾气冲了点儿、横了点儿,她也多是温顺的包容着他,顺着他,只有偶尔才会同他闹闹小脾气,无伤大雅。

    一时又想起初见她的时候,她站在寺院里那棵长了百年的银杏树下。那时适逢盛夏,满树的银杏叶碧油油的,阳光从叶隙间洒下来,洒了她一身的鎏金斑驳。

    她站在石头上,仰着头看那蓊绿的高树,左瞧瞧右瞧瞧,似嫌那条枝丫低矮,又嫌另条歪斜。最后似乎终于看到了合乎心意的那条,便踮起那穿着萱草花绣鞋的一双脚来,抻着身子要将手中祈福的木牌系在那高枝上。

    她人生的那样白,欺霜赛雪,身上雪青色的上襦随着她抬臂的动作滑到手肘处,风满盈袖,露出半截儿嫩白的皓腕。

    夏日穿的单薄,风一灌进来,更显得她纤瘦婀娜,显出几分弱质风流来。可偏生她系木牌时的神情那样专注而虔诚,透出几分清冷,没有丝毫的媚态,反倒让人有种不忍亵渎的雅致。

    那时他有意接近于她,便从石碑后走了出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那女子见了他却似惊了一跳似的,端庄的向他行礼,神情里满是戒备和疏远,像四肢绷紧了身子拿碧眼儿瞧着他的猫儿:

    “不劳烦公子。寺里的小师傅说,要亲自系上,祈求才会灵验。”

    正在此时,她忽然见自己半截儿腕子还露在外面,心想不知方才被他盯了多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难得显出了些少女的情态。

    齐昭南握着河灯的手忽的捏紧,他的唇角弯了弯,终是下定了决心。算了算时辰,觉得此刻她该到河边儿了,便端着两盏河灯下了楼,往河边走去。

    那时他想,算了阿晚,便输给你一次,谁让我这般欢喜你。

    第16章

    吃醋

    彦哥儿今日在街上玩的十分开心,此刻正一手捏着盏河灯,一手拉着自家阿姐往河边跑。

    陆令晚见他欢喜,自然也跟着高兴,一边跑着,一边嘱咐着彦哥儿跑慢点别摔着。

    她原本今日不愿出门,木香和石青在一旁劝着,且又想起前几日她问彦哥儿为什么被人欺负了却不来告诉自己,当时彦哥儿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实话。

    后来才说是见她那一个月来日日不展欢颜,不愿因为自己的事牵累了阿姐。

    她那时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她没想到彦哥儿这么小,便早早的学会了察言观色。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敏感了。

    后来林嗣源果然信守承诺,带着那小胖墩儿来陆府道歉。

    只不过她当时因着是女眷,并没有接待,而只让了父亲带着彦哥儿出面。自那日之后,彦哥儿心情好了不少,她看着也欣慰,只是他比起同龄的孩子总少了些活泼劲儿。

    于是想来想去,便想趁着这祈福节带他来街上逛逛,放放河灯,让他也快活一些。眼下见他跟只撒了欢的小鹿似的,眉眼间便不自觉弯了下来。

    清溪河畔围了一堆人,彦哥儿拉着她往人群里挤。终于挨到了河边儿,彦哥儿开心地将他的小虎河灯往河里放,播着水面缓缓推去。陆令晚却生怕身后的丫鬟和仆妇跟丢了着急,忙往身后看去。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一个温润的嗓音唤她。

    “陆姑娘。”

    陆令晚闻声看去,见正是林嗣源,他手中牵着的是他的幼弟,瞧着这些日子似又长胖了些,只不过此刻被被长兄牵在手中,人倒是乖巧了不少。陆令晚也笑着冲他点点头:

    “林大人。”

    “陆姑娘不必多礼,叫我公子便好。”

    林嗣源看着她笑起来时眉眼竟然那样温柔,掩唇轻咳了一声,神色也不自觉渐渐柔和了下来。

    “上次去府中拜会,不能当面向陆姑娘致歉。好在今日赶巧”,他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幼弟,“颂哥儿,还不给你陆jiejie赔礼,你当日可是把人推到了地上。”

    小胖墩儿胖脸一红:

    “陆家jiejie,往日是我不对。”

    说着,似乎是脸上实在挂不住,见彦哥儿放完灯立在jiejie身旁,忙跑过去牵他的手,又抬头冲自己长兄喊道:

    “大哥,我要和陆家弟弟去买盏河灯一起放。”

    林嗣源看那彦哥儿脸上并没有什么勉强的神情,知道两人该是和好如初了,询问了下陆令晚,答应了下来,忙让身后的婆子和小厮跟上去好生看顾。

    陆令晚看着两个小孩走远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小孩子之间就是这样简单,不会记什么仇,昨天能打成一团,今日便能说说笑笑。林嗣源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陆姑娘勿怪。此事我倒也打听清楚了,说起来我这个幼弟受我祖母庇护,平日里养的着实跋扈了些,但他本性不坏。问了他才知晓,原来是我母亲望子成龙,因着彦哥儿在学院里文章做的好,便总拿过来同他说教。本想给他立个榜样,哪知适得其反,我那幼弟反倒因此恨上了彦哥儿。我已好生教训过了,现下这两个孩子又玩到了一起,我倒是可以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往后若是颂哥儿再对陆小公子做了什么错事,陆姑娘只管当面教训或是告知于我,我定严惩不怠。”

    陆令晚听了,摇头笑着。不想竟是因为这样一桩事,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刚想说什么,身子却骤然一歪,不知哪家的孩童跑的急了,差点儿将她撞倒,多亏林嗣源及时将她扶住。

    陆令晚看着林嗣源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脸色有些不自然,忙匆匆道谢。林嗣源也有些赧然地收回手,拱手做礼:

    “是某唐突。”

    而这一切远远的落在了齐昭南眼中,入目所见,是两人言笑晏晏、拉拉扯扯,周围的人群仿佛都成了他们的陪衬。荷花灯早已在他手上捏的变了形,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

    明月高悬,此时的齐昭南已坐在酒楼内,此刻半边脸儿隐在晦暗里,他轻轻张了口,有些自嘲:

    “是谁?”

    “是林家大公子,林嗣源。”

    宿安觑着自家爷的面色,小心回道。

    赵明敬从街市上逛了一圈儿,算着时间该是差不多了,这才回了酒楼。但门一开便觉房中气候不对,隐隐有压抑之感。

    再一扫地上两盏已被摔得稀烂的灯,一时愣在那儿,这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是求和不成,反倒因此恼羞成怒

    他人还没回过神来,便听齐昭南沙哑着嗓音响起,咬牙切齿的问道:

    “若是你家幼妹,成日里与男人私会,朝三暮四,不守闺德,该当如何?”

    一听齐昭南提起那让他头疼的小妹,赵明敬脑袋一时就没转过弯儿来,气哼哼道:

    “自然是要好生教训一番,再禀了母亲祖母,把她往祠堂里一关,让她好好吃一番苦头才是。”

    “这便是了,”齐昭南冷冷一笑,“姑娘家犯错,自有长辈约束。倒是听说陆家有个了不得的家法,管束媳妇女儿很是有一套。”

    赵明敬一听他这样说,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要找补:

    “溪亭,你这是想干什么?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陆三拒了你的示好,你也合该锲而不舍才是。可万不能弃明投暗,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赵明敬此刻只以为齐昭南是因前去和好败北这才暗生恼怒,生怕他又钻了牛角尖。舔了舔唇,又添补道:

    “且陆家即便有什么家法,也只能长辈去用。那陆贼恨不得与你唱反调才好,又怎会听你的?”

    齐昭南此刻怒意上头,哪听得他的劝告,眼前全是那陆令晚笑语盈盈同那人相谈甚欢的情形。再想到对着自己时的横眉冷目,心中不由得冷笑:

    “她是顶好的能耐,前脚刚离了张公子,后脚便能摊上林公子。往日我终究给她留几分余地,不曾真正磋磨过,如今是她自己不要的。若我没记错,明家小郡主可是一直心怡那林家表哥。”

    赵明敬点头:“是有这么这么回事儿。不过,说着你的事,怎么又扯上什么小郡主林家的了?”

    齐昭南却忽的站起身,匆匆朝外走去:

    “今夜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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