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婚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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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建也道,“果真打了老虎,虎呢?” 项宜看见那位谭家大爷更是挑了挑眉。 他不似杨蓁和谭建一般,或兴奋或疑惑,男人眸色凝了几分。 “此人什么来历?何时的事?” 他神色严肃地问了这么一句,厅中稍稍一静,立时谭建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别是什么匪贼伪装混进来的吧?” 这话可把赵氏吓着了,手里的汤匙啪嗒碰在了碗沿上。 项宜心下一沉,只是没等她开口,谭蓉急了起来。 “怎么会呢?母亲和大哥二哥太过紧张了,盛先生真是因着替我们赶走了老虎,才被我请进田庄的,他当真是读书人的做派,身边还带着文面小厮,哪里会是什么匪贼?!” 她急着辩解,但众人的疑惑并没有因此完全消减下来。 谭蓉急着叫了项宜,“大嫂也见了,大嫂来说吧,可别误了盛先生的名声。”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像项宜看了过来。 项宜听着,不紧不慢地起身给赵氏续了一勺八宝粥。 因着她的走动,厅内紧张的气氛松动了不少。 赵氏也问了她。 “你也见了那人?是怎样的做派?可守规矩?” 项宜笑了笑。 “盛先生确实是读书人,斯文有礼,因着突然受伤借住谭家,怕与姑娘名声有碍,特特让姑娘支会家里主事的人。” 她说着,慢慢沉了口气,道了一句。 “若是官府通缉的匪贼,遮掩行踪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提起?” 话音落地,谭蓉便道,“正是!” 赵氏是信任项宜的,不然也不会万事都托给她,当下大松了口气,喝了一口粥水。 “那倒也是。” 谭建也觉得匪贼不敢如此做派,给杨蓁夹了一筷子冰糖肘子。 杨蓁更是满不在乎地将冰糖肘子放到了嘴里,在那咸香鲜美的味道里,满意地弯起眼睛,道了一句。 “这年头,敢打虎的八成都是些英雄好汉,确实没得胡乱猜忌人家。” 众人都不再疑惑了。 只有谭廷没有出声,放下筷子,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人都不要紧,独独他...... 项宜不得不开口,轻声问了他一声。 “大爷还有什么不放心?” 她这般问了,默默等着谭廷的回答,准备了说辞应对他的问题。 他是世族的宗子,比旁人都要警觉许多,项宜本没准备让顾衍盛在谭家逗留太久,但若才两三日就被谭廷发现...... 她暗暗有些担忧,但谭廷却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你既见了,我便没什么不放心。” 言下之意,是放心她。 项宜怔了怔,这倒是让她有些没想到了。 她没再多言,又坐回到了谭廷身边,默默给他布了些菜。 他见了,凝气的眸色柔和散了开来,嘴角噙着些清浅的笑意,也夹了些菜,一筷子一筷子,悄然放到她碗中。 两人有来有往,都没觉得如何,赵氏倒是瞧着悄声笑了笑。 若能趁着廷哥儿在家的时候,项宜有孕就好了...... 打虎英雄盛故的事情被揭了过去,谭氏宗家一家人,又继续和顺地用起了晚饭。 * 顾衍盛暂居谭家的事情,算是过了“明路”,项宜本思量着暗中照看义兄,不想万事不用她cao心,谭蓉比谁都积极,送了药膏又送衣裳。 而且赵氏只顾着替她挑选世家子弟做夫婿,并未在意。 项宜松了口气,但某天打开衣柜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正房的衣柜里,男人的衣裳不知何时被收拾到了下面,上面的格子里,每一格都满满当当地放置了许多样式用料颜色各不相同的冬衣。 她站在柜子前愣了愣,乔荇走过来看了一眼,呀了一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夫人总算舍得给自己做衣裳了?” 项宜摇了摇头。 不是她做的衣裳。 门口的风一动,门帘被人撩了开,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谭廷见她站在衣柜边,神色有些发怔,却并没有动柜中衣衫,不由地心里叹了口气。 “过年总要穿几件新衣的,我亦着人给自己做了几件。” 谭家宗房从前也是有四季衣裳的例份,后来族中越发富庶,内院的女眷无不是大家出身,谁也不缺衣裳,还都各自拿了各自的好料子,让针线上按照时下流行的款式量体裁衣。 这样一来,四季衣裳的例份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用料和款式,便是做出来,夫人小姐也不穿,直接给仆从穿逾矩,压在箱底更是浪费。 某一年年成不好,族里要开源节流,彼时的宗妇便以身作则,干脆废了针线房的四季衣裳。 如今宗家各房的衣裳,要么自己院里的人来做,要么出料子给针线上做。 这般放在旁人身上,再没有任何问题。 可项宜却不一样。 她干净地似初落的雪,再不肯轻易动谭家的东西分毫,只能谭廷自己来了。 他这么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句,言下之意两人都需要过年的新衣。 只是项宜又看了一眼柜子,他给她做的新衣,已经比他所有冬衣都要多了。 项宜不知所措了几息。 但男人已经走开,去了书架前翻书去了。 乔荇见她没有推拒,高高兴兴地上前,替她挑了一件丁香色镶薄红色襽边的对襟长袄。 “夫人穿这个能提气色,让奴婢再给夫人选一条马面裙......” 乔荇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项宜没有听清,她仍旧站在方才的地方,不由地看向了书架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高挑,身形匀称,从后面看去肩背宽阔,手臂修长。 此刻他轻巧抬手,取下书架最上层的一本书,轻轻拍了拍书上的薄尘,脚下半转,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中,温润了几分。 项宜不由地想起,那日在田庄大哥问她的一句话。 “宜珍,谭家宗子,待你如何?” 她彼时若还有多一点时间,约莫能立时给出答案,但今天...... 项宜收回了目光,又看了一眼衣柜,默默垂下了眼眸。 他们之间,不该这般。 * 项宜不是不懂投桃报李的人。 隔天杨蓁不知怎么想起要给谭建亲手做一身衣服,但她身边的卢嬷嬷指导得太过复杂了,把杨蓁给吓着了。 杨蓁耐不下性子做,可又允诺了谭建,想起谭建闻言两眼放光的样子,又不忍跟他说不行了,反而心里有气同谭建发了两通脾气。 谭建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好不容易大哥这两日心情好,没有劈头盖脸训斥她,反倒是自家娘子不知哪里来的气。 他委屈巴巴。 杨蓁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觉得拿不定的事情还得找大嫂,于是来了正房。 项宜自然不似嬷嬷那般要求繁多,见她打板裁衣,走线缝制,包括绣花都不行,干脆同她道,让针线上给她帮忙,每一道工序她都参与几分,针线上再帮衬几分,最后也算她整个做下来了。 想来谭建不会嫌弃。 杨蓁听了直呼好主意,连声夸赞项宜。 “要是没有嫂子,我可就不成了!” 项宜抿了嘴笑,见她蹬蹬地跑了,却暗暗想到了什么。 她或许也该替谭家大爷亲手做一套衣裳,至少算得上她接受了他的衣裳的一些表示。 ...... 晚间,项宜便同他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谭廷听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项宜还以为他对针线有要求,不放心自己的手艺,不禁打了几分退堂鼓。 “大爷若是不习惯,那便还是让针线房来吧......” “不是。”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项宜看过去。 灯影下,男人素来刚毅的面上,散发着似朦胧月色一般的温和。 他浓密英眉下的眼眸,眸光闪动,正正看在了她身上。 项宜不习惯这般目光,侧开了脸。 他这才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