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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载川剑气在濛濛雨幕里清亮得几近炫目。 夏歧开始稍感力有不逮:“这倒霉催的,什么幻境能控制一整个小镇的亡魂,还能重现生前场景?” 剑光与月色落在清宴眼里,泛起几分冷光:“幻象像是小镇覆灭前的影像投映,看来之前对心魔幻境的猜测,偏向于依托特殊法器。如果没有猜错,此幻境的阵眼便是那类法器。” 夏歧一愣,事情原委竟然还连上了。 时间拖得越久,周围的修士越发密集,如看不到尽头的浪潮。夏歧每一招都避免下死手,已经有些应顾不暇。 好在亡魂没了神志不会思考,只会见招拆招,才让他调整到能避免受伤的节奏。 他看了一眼清宴,刚好与对方的目光撞上了,清宴眼中罕见地有些犹豫。 夏歧居然立马了然:“你去,我撑得住!” 清宴大概已经摸清塔顶结界了,想必也找到了解决之法,却又担心离他太远,生了变故无法顾及。 清宴一顿,不再多言,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回援方法。 他飞身至塔六层的位置,提起载川,一剑劈向空虚。 这一剑来势太猛,剑锋与结界强烈碰撞,迸发出耀眼光亮,一声巨响轰然在四野回荡,整个小镇随着结界像地震般剧烈一颤! 夏歧被那剑气的余威震得浑身一激灵,想起清宴独守东海岸和支援霄山防线的传奇事迹……如今才对那样的悍然有所了解。 清宴转瞬到了下一个薄弱的方位,整个小镇又随着惊天巨响一阵剧晃。 夏歧唇角微弯,清宴竟是找出结界薄弱之处,直接提剑砍碎…… 他分心看去一眼,清宴今日没有穿银色外袍,少了几分凌然出尘,束袖装束却显得他傲骨如刀。挺拔身姿带着凶妄尽伏的威慑,与那柄剑一样令人望之生畏。 自家道侣,实在又帅又强。 夏歧暗自咂摸了片刻,眼前铺天而来的刀光剑影也没破坏他的好心情。 修士们顿时发了疯一样,终于意识到此刻最大的威胁,纷纷扭头凶狠向清宴扑去。 清宴分出来的神识忽然失去了夏歧踪迹,他蹙眉回头,只见修士大潮蜂拥而来—— 下一刻,夏歧闪身从天而降,自上而下的凌厉剑气如万顷雪风崩落,寒霜席卷,掀得众修士人仰马翻。 “柏澜,继续,”夏歧把豁口剑在手肘一擦,回头朝他松散笑道,“这种程度,不值得我的道侣为此分心。” 能与清宴共赴险境,甚至回护他的感觉太好了,让他越打越来劲。 清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发亮的双眼,意外挑眉,又旋身离开了。 第五声巨响后,六层结界终于崩塌。 清宴立于塔顶,寒芒冷冽的剑锋不由分说地刺穿法器—— 只见整座小镇犹如被一只巨手颠簸,摇晃欲倾,所见之处轰然倒塌。 几息之后,河岸繁华摧枯拉朽,千里灯市逐渐暗淡,一派繁华犹如镜花水月中的虚影一般,缓慢散去,宛如画卷褪了色。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夜风卷着千万人的哭嚎回荡旷野,所有亡魂不甘地扭曲着,又慢慢消散在黑暗的废墟之中。 第20章 旧日魇 夏歧来到塔顶,在清宴身边收剑,看向被载川剑刃贯穿的法器——是一只其貌不扬的金铃。 他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金铃已经破损,他伸手便想去捡。 在触碰上冰冷金属的瞬间,一抹虚弱残留的灵气谄媚地沾上了他的指尖,其中混杂了千百人灵气的气息仿佛涌进了肺腑。 他瞳孔蓦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倏地退了一步。 如同嗅到死气一般恶心,从脚底窜起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气味像是钥匙,隔了二十年光景,顷刻把他不由分说地拖回永不见天日的潮湿阴暗中。 清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始终隔着一层般听不真切,几声之后,他才蓦地神魂归位。 夏歧的面容逆着月光,低垂着眼眸,缓缓摇头:“……我没事,原来那些死于心魔幻境的修士的灵气用在这里了。” 清宴的目光依然犹疑地停在夏歧面上。 “启动金铃需要大量灵气,金铃形成幻境之后,误入的修士会死于亡魂,灵气又会被它吸取。如此循环,不断壮大。” 金铃上残留着几缕没来得及消散的灵气,并无危险。夏歧方才的神色快得只在晃神之间,他却看清了其中的愕然与愤怒。 清宴没再顾及金铃,不由放轻声音:“伤口裂开了吗,还是经脉又痛了?” 夏歧低垂的睫毛挂着雨珠,看着金铃陷入完全失神,久久没有回应。 清宴越发察觉不对劲,又低唤:“夏歧?” 夏歧蓦地回神,迷茫地望向清宴:“嗯?是比较诡异。” 他没注意清宴听到这个文不对题的回答时蹙起眉,只是看向四周,“柏澜等我下,我去找样东西。” 云霞镇浮华热闹的幻境消失以后,恢复了目之所及的断壁残垣。夜风在旷野恣意呼啸而过,呼吸之间是被雨水翻起来的泥土腐.败味道。 夏歧穿过缓慢徘徊着的千百道灰影,黑色身影如同另一道颜色稍浓的亡魂。 他猝不及防看到熟悉模糊的面容,那是之前向清宴搭讪的女修和送灯老妪——小镇亡魂在不断重复生前行迹,能与误闯的人交流的,也是同样误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