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页
夏歧在一片开心笑闹里紧紧蹙着眉,他知道,这时候便是灵影山法阵与十方阁的隐匿咒文在较量。 然而他已然知晓即将发生的变故,难道殊琅的咒文差一些火候么…… 他正紧张盯着,灵感忽然被触,抬眸顺着细微灵气波动望去。 只见同样围在检验法阵边的山灵似乎等不及了,见别的小朋友都有了礼物,而自己与周身的小伙伴都没有抢到,便眨眨眼,暗中捏了个诀,法阵倏然熄灭—— 法阵熄灭,表示阵中物品无异常。 孩子们欢呼着一拥而上,将所有贺礼和十方阁弟子拥进了灵影山。 夏歧错愕地看着山灵开心的背影,浑身血液渐渐凉了下去。 后面的事情,他大概能猜到了…… 是每一步的阴差阳错,将灵影山逐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夏歧不忍心跟上去见证后来发生的事,在原地垂眸思忖。 几息后,一滴温热的水忽然落在他的面颊上。 下雨了? 他犹疑一抹,指尖猩红。血腥味先是从指尖散发,顷刻便从四周包裹而来。 与此同时,旷野响起一阵愤怒而震颤耳膜的龙吟,令他猛地心悸。 他瞳孔一缩,忙抬头看去,只见整片沉星海的天幕变得乌云滚滚,暴雨兜头倾来。 一只巨大而威势逼人的黑龙正盘桓于灵影山上空,周旋在诸多训练有素的契兽之间,粗壮龙身在术法偷袭中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血随着雨水染红了灵影山的万物。 夏歧眼中浮上血气,身形已至黑龙身旁,潋光携着盛怒化为的滔天杀意,不断朝着凶残无比的契兽与十方阁弟子挥去,剑光却穿透了他们,只堪堪割裂了雨幕。 他红着眼不管不顾地砍了片刻,身影始终拦在巨大龙身前,耳边不断传来阵阵悲怒而痛苦的龙吟,他却挡不住任意一道没入龙身的术法。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龙蔚蓝眼眸的光泽渐黯,握剑的手青筋凸起。 将黑龙不断置之死地的那一道道伤痕,仿佛也划在了他的心上…… 恨不能替对方承担。 他终是万念俱焚,满脸冰冷雨水,向着垂死的黑龙伸手,摸向百年前的虚影:“柏澜……” 寒冷似乎能渗入骨髓,夏歧在漫天冷雨里颤抖着阖眼。 再睁眼时,他伫立在暴雨如瀑中,周身尸体堆积成,血流成河。 偌大天地间尽是死去的生灵,只有一名持剑的男子慢慢走着,雨水冲刷着玄色衣袍上的血渍,猩红蜿蜒了来路,对方却浑然不觉,只是在仔细看着四周惨死的族人,好似想将他们铭刻在心。 夏歧才从黑龙被猎杀的崩溃中醒来,忙向那道熟悉的人影跑去,急声唤道:“柏澜,清柏澜……” 那道玄色身影竟也停住了,转过身来看他,露出了锋利冷俊的面容,以及泛红眼白里含着的仇恨悲怒。 雨水爬满了夏歧的脸颊,他来不及细想其他,扑进了清宴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心疼得眼眶发红。 “柏澜,柏澜……别怕,我来了。” 几息后,他被轻捏下巴,被迫抬起头。 对方满是鲜血的拇指抚摸过他的脸颊和唇,那双蔚蓝眼眸也像被猩红浸透,尽是沾染血气的冰冷锋利,刺得他难过得眼眶一酸。 “……你也看到了,云章的人,当初是如何对待灵影山。” 说罢,玄色身影俯身慢慢凑近他,目光落在他因鲜血而艳丽的唇上,像是想念极了他的呼吸,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阿歧……阿歧,我好恨,帮我一起杀光他们……杀光云章所有人……” 夏歧本是沉在心疼担忧里,也期待这个亲吻来安抚彼此心神,然而对方这句话犹如一抷冰水,让他蓦地清醒。 他迷蒙的目光慢慢冷却,平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你不是他。” 清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阿歧眼中,我便只该是清正无私,沾染不得一点污泥的人?” 夏歧没有避开对方含着薄怒的逼视目光:“不,我的道侣无需清正无私,也并非沾染不得污泥,只是他肝胆皆冰雪,即便身陷淤泥,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他不是邪祟能妄自揣测的人。” 话音一落,面前的人与幻境都立马崩塌。 周身再没有晴空或是雨幕,依旧是他最开始进入的迷雾与满地白骨。 想必那一日已然刻进灵影山所有冤魂的骨血之中,永世难忘,怨气化瘴,困住他们,也困住来者。 而玄衣殊琅……是冤魂们期待万妖王成为的模样么…… 亲眼见证过百年前的苦难,夏歧心里更为焦急担忧,加快脚下速度,往大殿奔去。 第118章 前尘劫 与夏歧作为旁观者陷入瘴气幻境不同,关于那一日,清宴身临其境回到殊琅身上,重新经历着那段故乡被血洗的劫难。 灵影山妖修灵兽众多,并不是没有与十方阁一战的能力。 这座岛满是他亲自布下的御敌法阵与铭文,披坚执锐的卫队所向披靡,臣民们更是修为不浅,妖力强大,非等闲之辈。 但十方阁怀着一举将整座岛屠杀殆尽的心思,不吝禁咒术法和诸多法器契兽,甚至用黑焰将沉星海点燃,隔绝了来援的可能。 等逸衡费尽心思渡过覆满黑焰的沉星海,整座岛的人早已因藏着禁咒的贺礼死了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