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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来,她其实早已知道苏群云在南奉的所作所为,也一直变换身份,千方百计找到苏群云,劝他收手,回长谣领罚。 但苏群云不但不认她,还命人将她多次逐出南奉。 她一人力薄,无法阻止和改变苏群云,却始终不肯离开,是因为知道苏群云业障累累,迟早会被其他门派前来讨伐。 苏群云从小卧病在床,缺乏她的陪伴,多年出走后,在险恶暗流中甘愿下沉……想必无人真心待他。 若说还有谁在乎他的生死安危,便只有她了。 夏歧无声看向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情,苏菱救了他,照顾他多年,之前还不顾安危,迈入时空缝隙去救他,无论对方怎么想,他都把苏菱当做家人。于理,血脉相连的羁绊太深,他无法过多苛责,或者要求苏菱大义灭亲。 他见闻雨歇也陷入难以自持的悲伤,暗自叹了口气,语气微缓:“婶,这世上的事得一码归一码,我理解你想保护家人的心,但……如今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便是他选择的因果造化,谁也改变不了。” 苏菱终于敢看向夏歧,眼中顷刻便浮出一层愧疚的水色。 说起来,夏歧与苏群云太像了……同样是命途多舛,从小体弱多病,顽皮也乖巧,于剑道天赋极高,又有一股不甘认命的倔意。 而夏歧度过的安稳岁月却是很少,也就被她收养和待在苍澂的那几年…… 夏歧鲜活坚韧,坦荡不屈,心中自有标尺,即便身处晦暗,也没有选择过让自己后悔的路。 但苏群云的野心高于一切道德法度,甚至苍生性命,才酿至今日无可转圜的境地…… 她从未对得起苏群云,也愧对夏歧。 如今筹谋五年,终于将苏群云送离南奉,她的余生所求也有了了结,经年亏欠感得以稍缓。 之后要杀要剐,她都不会反抗。 闻雨歇迅速敛起失控情绪,眉头紧蹙,显出几分冷硬:“师父了解阿云,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您把他送离南奉的方法不容反抗,他又怎会轻易任由他人安排摆布?” 苏菱刚要开口,像是响应这番猜测一般,夏歧与闻雨歇同时收到掌门信物的传讯,皆眉梢一沉,凝重之色尽显。 与此同时,清宴的身影也出现在夏歧身侧,一丝不苟的墨色衣袍没有乱去一分,而庇护所中无人cao控的魔物已然尽数消失。 清宴沉声道出掌门信物的传讯消息:“苏群云找到了百姓躲藏的另一个庇护法阵,正带领着魔物毁坏。” 即便没人看向苏菱,她的面上也蓦地血色尽失。 她睁大眼,才意识到,三个门派为了牵制住苏群云,要将他在庇护所诛伏,若是苏群云转移注意力,不难找到百姓的藏身地…… 这番布置算是因她而白费了。 闻雨歇忽然看向苏菱,却不是责怪,只轻道一声“师父,得罪了”,便一捏咒诀,九根金丝倏然弹入苏菱体内,穿引间封住浑身命脉。 千面灵露的爆发只是短期,如今失去抵抗之力的苏菱焦急张嘴,却立马昏迷过去,被闻雨歇接在怀中。 情况紧急,夏歧言语简明地向两人商量:“我们恐怕不能都去回援,否则依旧陷入与苏群云拉锯的死局。” 清宴颔首认同,随之道出提议:“三个门派需分别行动。驻地有苏群云的依仗之物,需得一人前去毁坏。还需一人缠住苏群云,将他带离庇护法阵,避免损坏法阵,也不让他再次重生。剩下一人,驻守庇护法阵,在群魔来袭中保护百姓。” 夏歧见清宴有主意,松了口气,又飞快分析道:“咱们捋捋,苏群云如今疯魔了,若是从驻地重生,变强不说,还会反杀进入驻地的人,若是牵制不住,庇护法阵中的百姓会遭殃。而驻地……想必另一位幕后之人正等在那里,还有诸多禁忌咒阵,不好对付。庇护法阵正在被魔藤魔物围攻,魔气不绝,魔物不灭,庇护所能支撑的时间有限,百姓与灵兽们脆弱,不能容一点差错……哪一路都凶险万分,需得谨慎安排。” 清宴低应一声,自荐揽下最凶险的去处:“我进驻地,想必那人也在等我。” 夏歧一愣,心脏立马悬起。但驻地的情况,也只有清宴能应付,他咬牙克制住心慌担忧:“……那我去缠住苏群云。闻掌门刚好可以将婶带回庇护所。” 闻雨歇知道,另外两人的任务显然更加凶险,但她更要肩负保护脆弱生灵的责任,只能点头,蹙眉道:“你们多加小心!需要援助便传信!” 说完一召长谣弟子,朝着庇护法阵赶去了。 此刻的庇护所上空,只剩下夏歧与清宴两人,正沉默对视,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不舍与担忧。 清宴曾为能与夏歧并肩仗剑而欣慰,此刻却无比希望夏歧能被自己稳稳护在身后。 尽管有替对方承担一半伤害的符咒,却总归不是全部伤害。 夏歧深知情况不容耽误,也用影戒传信召来弟子,几息之间,正在待命的猎魔人迅速在他身后整齐集结,成片黑斗篷带着肃杀之气。 他深深看着清宴,认真嘱咐着:“柏澜,你先将那器物毁去,我便能立马杀了苏群云,然后去驻地找你……” 清宴却牵起自家道侣的手,紧紧凝视着对方,打断嘱咐,低声问道:“阿歧,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