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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谢太初双手而拱,一躬到底:“殿下一身安危,便托付二位少将军了。” 此时身后大地震动,马蹄声如雷声阵阵自远处而来,情况已是万分紧急,容不得再议,阚玉凤咬咬牙,拽着缰绳对谢太初说:“我等必定保护郡王周全!” 谢太初抱拳:“多谢。” 赵渊忽然开口:“谢太初!” “殿下……”谢太初上前,仰望于他,“殿下还有什么要叮嘱?” 他话语温柔缓和,一如每一个在郡王府的清晨,又如每一个披星戴月而归的夜晚。赵渊有些恍惚。 他用尚未受伤的右手从那已经看不清色泽的贴里中,从他的胸口处,拿出了那封和离书。 赵渊将那和离书递过去,谢太初安静了片刻,抬手收了。 赵渊含泪而笑:“谢太初,你有你的道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行。和离书予卿,从此两不相欠,相忘于江湖。” * 福王马队已带着赵渊离开。 大黑马也奔入密林之中。 山谷中风雪之声犹如怒吼,推搡着一切,要将所有胆敢站立之物推倒,密林在层层风雪中摇摇欲坠。 唯独站立之人,只有指尖夹着那封和离书的谢太初。 和离书遭过百般蹂躏,又沾满血污,已看不清字迹。 ——恰如这天翻地覆的生死之劫。 身后韩传军马队已抵。 有人怒骂:“什么不要命的东西,站在路间拦着军爷们?!” 薄薄一封信,却似千斤重。 交付的人,割舍了殇情。 承接之人,却似手捧烙铁。 谢太初只觉得从指尖开始,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开始guntang的沸腾,在这极寒之中,无法抑制的燃烧起来。 “说话啊!”身后之人依旧骂道,“什么人?!” 他将那和离书仔细展平,又放入怀中贴身之地,安放在自己左胸前。更觉剧痛难耐,于是他转过身去,抬眼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缓缓拔出了长剑,不止于此,短剑随后亦出。 那短剑通体猩红,说出的鬼魅狰狞,出鞘的一刻,风雪之声中便似听见了万鬼痛哭的哀嚎。 “在下,谢太初,道号凝善。” 此时的谢太初,眼神中再无清澈,双目漆黑阴森,杀意已淡淡浮现。 第16章 问天(大修) “你想好了吗?真要修习无量神功,走无情道?” “是。”十四岁的谢太初安静站在阶下,抱拳鞠躬:“请师尊成全。” 阳光正透过松针铺洒下来,知了单调嘈杂,正值晌午,众师兄弟用膳后皆回房小憩,只有无忧子侠坐在抱厦中翻看不知名的残本。 “你知道无量神功是什么吗?”无忧子忍不住问他。 “我知道。”谢太初说,“无量神功自王禅老祖创立而来,又历经千年改进,如今已是本门典藏圣学。习此功者,不仅于武学大进,更重要的是于天地大道研习有大裨益。” “研习大道的路子多了,何必要学这个功。”无忧子有些忧愁,“儒家、法家、佛家、墨家……要学武功,武林里哪门哪派的绝学没有?或者干脆不学,种种地、养养花、下下棋、做做诗……学学你那些个师兄们,让为师省省心。” “我熟读百家经典,自觉唯有无量神功乃是正途。”谢太初回答。 “那你懂什么是无量神功吗?” 少年困惑:“师尊何意?一个问题问两次。” 无忧子没好气地扔下了话本站起来:“你随我来。” 二人笔直穿过松林,在松林后,乃是倾星阁祀堂,供奉诸位先人牌位。平日鲜少有人来此间,长满青苔的祀堂紧闭门窗,安静地沉睡在山阴之中。 无忧子推门。 阳光从门缝里钻进去,照亮祀堂的神龛,神龛中放着十几个琉璃牌位。 “大端建国三百三十四年。我倾星阁存在已有三百三十四年。”无忧子道。 “大端太祖皇帝与我倾星阁老祖曾有约定,以我倾星阁众人之寿命供奉天道,以保大端国祚万代不陨,使立倾星阁。这其间,我倾星阁诸位得道仙师前仆后继,力挽狂澜,多次重布星宫,以身家性命挽救大端朝命数,使百姓可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倾星阁神鬼莫测,瞻往查来,本应受皇室忌惮,却能在蜀中高枕无忧地过日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端国运皆系倾星阁身上。” 谢太初听了也不震惊。 “这些事情,我都听过。可大端自二十年前开始天灾变多、异象丛生,外族犯境,官场腐朽……我倾星阁之人义不容辞,应身先士卒。” 无忧子不赞同:“你能不能少有点莫名其妙的慈悲心。” “只想尽一份力而已。”谢太初回。 “天道无幸无情,无私无顾。人要窥天,自然亦只能修无情道。无量神功便是无情无爱、斩断尘缘之功法。此功九重,如等九天云霄。每进一重,便离天更近一份,自然少了情爱欲念。 “可人本就是生灵,七情六欲乃是人之本能。谁能克制得了这样的本能?谁能真的无情?修了无量神功以至于走火入魔,罡气反噬,最终坠入嗜血杀生邪路……甚至陨落之人不计其数。” 无忧子一脚踹开祀堂大门,两侧漆黑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牌位袒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