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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敛眸,没有去想自己一直不知道身世,到底是不是师父有意隐瞒,也没有想师兄旁敲侧击,是不是在山下等着他,他只管修这一方天阶,修好了,成,修不好,败。 也没什么。 裴翎睁眼,他这人什么情绪都寡淡,生气都不愿意气太久,不畏惧死亡,也不留恋生命。 可能与他的本体有关吧,就算生了个人形出来,跟凡间忙忙碌碌的凡人,终究是不太一样的。 倒是没有说凡人不好的意思。 想到自己竟然是一堆石头砌成的台阶,裴翎就觉得有意思,他活这么久,除了他那自己凑上来的小徒弟,这是让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一件事。 自己居然是个台阶。 可台阶不是用来让人踩的吗?他不爱被人踩,估计先前修仙者来此处渡劫飞升时,他也很任性,只让自己看得顺眼的人登上升仙台。 看不顺眼的,统统留在下面。 裴翎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 萧程越往上爬,就越急火攻心,他闻到熟悉的血腥气,从上方浓郁的灵气里扩散出来,脚底下的台阶也渐渐显露出不一样的姿态。 明明是白玉雕成,却总有些泛粉……很不祥。 可不知道是不是裴翎与本体的勾连加强了,萧程之前倍感阻力,却在这时候忽然畅通起来,他两三步爬上最后百层,终于从厚重的云海中探出头来,看到了那矗立在云顶山之巅的升仙台。 和升仙台上那个人。 第43章 下一刻,他被裴翎狠狠扇了一耳光。 裴翎就站在升仙台的白玉栏杆上, 一身白衣飘然,与萧程上辈子临死前看到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他眼瞳骤然收缩,一时间, 眼里心里, 只容得下升仙台上那人。 裴翎似乎并未注意到他来了,仍旧背对着台阶的方向,面对着云顶山间的千顷云海。 头顶上的雷云显然是冲着裴翎来的,时不时轰鸣一两下, 却又不降下。 萧程握紧了掌心。 果然如此! 他果然是一个人来修天阶!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盛怒之下, 竟然反笑出来。 上辈子临死前没烧完的怒火再次沸沸扬扬燃起, 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一丝也不剩! 天道,雷劫, 天下苍生。 就为了这些? 这不就是本破书吗! 想到自己临死前看到那些内容, 萧程内心再次被无边怒火充斥, 什么剧情,什么主角反派,他只从字里行间, 看出了写故事的人对裴翎深切的恶意!他一身雪白的降生在这世间, 为什么非要让他去做自己不该做的事,为什么非要看他从山巅跌落? 他记得自己与裴翎初遇时,他一身白衣, 可自从被那几个徒弟染指,他就再也不穿白了。 他决不能、不允许, 上辈子的事情重演。 就算为此动用一些手段, 也不许!! 想到山下还有人「等着」, 萧程脸色更加阴沉,他加快步伐靠近裴翎,可升仙台上的裴翎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萧程一口气咬牙上了升仙台,他感觉自己耳朵黏糊糊的,伸手抹了一把,发现是血渗了出来。 硬闯天阶,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可还是到了眼前。 难怪张一衍在山下不敢上来。 想捡现成的,还想一点代价也不付出,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废物东西。 萧程低头露出一抹冷笑,伸手将唇角血渍擦掉,再抬头去看,发现裴翎果然双目微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 裴翎又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还是台阶那些年。 那时候的他无忧无虑,远不如现在烦恼,也懵懵懂懂,不太懂人间。 有人来他面前,他就扫对方一两眼,看得顺眼,就放上去,看得不顺眼,就拦在山下。 也不是所有被他放上去的人都能走到头,也不是所有被他拦在山下的,就真的被拦在山下了。 总有些人异常执着,一次两次不够,便年年来,月月来,日日来。 有些甚至住在山脚下。 裴翎嫌弃他们踩坏了花,惊扰了附近的小鸟,磨一段时间后,总会不耐烦地放开限制,让他们上去。 虽然对他来说只是「一段时间」,对闯天阶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半辈子。 也有人从上面下来,有些人能看到他,笑盈盈地冲他打招呼,他不懂,也不回应,他不太喜欢这种长长的长着两只脚的存在,他更喜欢山间的花,天上的飞鸟。 他明明不记得这些过去,可在梦中,却觉得这样的环境让他熟悉又放松,比起什么聆仙门掌门,他宁可躺在太阳底下发呆晒太阳。 有时候白玉的石阶被晒得暖融融的,他也感觉自己的神识像是要化开一样。 舒服得在梦里都要睡着了。 可并未过去多久,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有个人朝着他走来,四周狂风大起。 裴翎被惊醒,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意识到这个美梦可能要变成噩梦,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无济于事,裹挟在雷云中那人,还是直勾勾地走向他。 天雷很快劈了下来,携着天道磅礴的怒气,这次的天雷是为了惩罚,而不是考验,声势比以往几次更加浩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