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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看了她一眼,命董亮把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又把被掉包的水源分布图递给了她,讥讽道:“你那北晋的旧知己,可真是位‘正人君子’啊。” 江卓咬咬下唇,暗自诅咒明青琅早日去死,且开口便为自己撇清:“此事与臣无关。既然北晋假意议和,又偷走了大殷北境三州的水源图,岂非又要打仗?” “大殷不怕与他们打,”江允深吸一口气,面上的嗔怒褪去了几分,“只是,快过年了,不能再打了。” 烽烟一旦再起,首当其冲要受苦的,便是无辜的百姓。 江允审视着江卓的脸,道:“城中的布防由你负责,你……”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公堂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蒙面人,又道:“这人已经疯了。你派人把官府里收拾收拾料理一下,再派人盯着北晋使团的动向。” 此事没有证据,就算是江允提着唯一存活的蒙面人找上明青琅,明青琅也能一口咬定与北晋无关。但如果水源分布图落在北晋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三更了。臣去料理这些尸首,您早些回将军府罢。”江卓点点头,双眼却望向了侧厅,轻笑道:“……您那心尖尖上的旧知己,已经等您多时了。” 江允猛地望去,正对上雁晚沉静的双眼。因这一眼对视,他忽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暴怒被雁晚看了个干干净净。这令他心头一凉,大步朝雁晚走去。 雁晚静静立着,她不想听江允的辩解,便率先问道:“有重要的东西丢了?” “是,”江允点头承认,眼神柔和如水,与方才的模样大相径庭,“水源分布图,相当重要。” 如今的江允,变脸比雁晚出剑还快。 雁晚觉得江允的双眸尽是欺骗性,但仍要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觉得那物此刻会在哪里?明青琅身上?” “十有八九罢。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我是凡俗人,你们朝堂上的风云诡谲,我算不透。”雁晚走出偏厅,正见江卓派遣的几个士兵正搬运着满院的尸首,她拢了拢长发,继续道:“所以,我没有你们那些复杂的手腕。但我知道,这场仗,不打最好。所以我要问问你,若已被偷走的水源图再次失窃,北晋是否会搁置下一场战争?” “……你此言何意?”江允微眯起双眼,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何让水源图‘再次失窃’?” 雁晚领着江允,踏出了官府大门,笑道:“皇宫里的暗卫,轻功卓越,个个独步天下?” “让暗卫去偷?”江允亦笑了一声,为自己与雁晚的默契而惊喜:“他们善于跟踪、暗杀,可若提起偷东西……” “不让他们去,”雁晚眨眨眼睛,在墙边停下了脚步,“我请位行家帮忙。” * 夜深人静,客栈的屋檐下,唯有三人在窃窃私语。 程芙扫了一眼雁晚和江允,淡淡道:“我已金盆洗手十六年。” “十六块玄铁,朝廷出。”夜风刺骨,江允咳嗽两声后,说出了要给程芙的酬劳。 “呵呵。”程芙闻言,竟冷笑了两声。她细眉轻扬,道:“我五岁死了爹娘,九岁拜入师门。中间孤苦无依的四年,在大街上做小乞丐。若想吃饱饭,‘偷’是一妙计。” 她轻蔑地扫了眼讶异的江允,语调依旧平平:“你以为我只会打架打铁和飞檐走壁,其实我还有一招绝活——‘偷’。若不是师父捡了我,没准我如今已是名扬天下的侠盗……” 程芙怎么不与乔岱一起去说书啊! 雁晚听程芙已经应下,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道:“要不我与你同去,跟你做个照应?” “不必,”程芙正了正束发的发冠,做最后的确认,“那北晋太子长何模样?” “眼角一颗泪痣,英俊潇洒,你一看便知。待你把那东西偷回来……” “裴雁晚,请注意你的措辞。”程芙竖起两道长眉,寒声提醒:“我此去是为国效力,不能称为‘偷’。” 她轻抚衣袖,飞身跃了出去,只留下一道凉飕飕的寒风和无言以对的裴江二人。 江允为雁晚的最后一句话介怀,他犹豫再三,轻声问道:“在你眼里,明青琅英俊潇洒?” 雁晚瞥了眼谨慎发问的江允,啧了一声,答道:“我说他英俊潇洒,主要是因为我长得有眼睛。” “需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明青琅外有你?” “……”江允哑口无言,他垂下了眉目,忽地发现雁晚黑色的鞋面上落了几片鹅毛大小的雪花。鬼使神差之下,他竟蹲下身子,轻柔地拂去了那些雪花。 雁晚沉默地注视着江允,她为此震撼至不能动弹。方才在公堂上勃然大怒的皇帝,此刻竟温柔地垂首,为她拂去鞋面上的落雪? 她往后退了半步,声线是难以发觉的轻颤:“你送我的小狗死了。” 江允站了起来,他察觉到雁晚的不自在,更为雁晚所说的话而震惊。那条黑色的小土狗,死了吗? 他捏紧双拳,问道:“我再送你一条,好不好?” 雁晚望着他此刻沉静的双眸,难免又想起自己在公堂上看到的一切,她摇摇头,说出了真心话:“我不要。我偏觉得从前的那条小狗最好,你新送的小狗再好,也不及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