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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好像那嘴里的主人公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但她越是用这样的语气跟谢灼讲话,谢灼心里就会越心疼。 能平静地讲出自己的痛苦,并不代表真的不在乎了,或者是放下了。 更多的,可能代表着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痛苦,再也不觉得世间不公,而是接受了这就是她本来的宿命。 那是一个阴天,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在头顶,仿佛要压下来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其实后来回忆起,那天应该是下了雨的。 宋文德开一辆面包车,绕过了他们本该回家的路,径直将车停在了这里。 他其实没有喝酒,但她总觉得那个时候他喝醉了。 其实都是她给他找的借口,好像这样自己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小荞,”宋文德将车停在路边,拧开了一侧车窗,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你喜欢大海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她没回应,只是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说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我觉得你该去看看大海。” 宋文德又抽了一口烟,浓郁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他斜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颇有些老港片里浑身散发着忧郁气质的男主感觉。 那天,他将自己的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全部赌输了。 人生仿佛一只飘零的孤舟,就算拼命的游荡,也回不到曾经舒服的港湾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她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握紧了手里的书包带,好像预感到什么一般,眼中漫出来些恐惧。 “小荞,爸爸带你去一个地方。”宋文德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将剩下没抽完的半根烟扔在地上,拉紧了身上夹克的拉链,开门下了车,随后看向坐在车里的宋荞,“下来。” 她只能下车。 宋文德等着她,将地上的烟头踩熄,又用脚尖碾碎,仿佛脚底的只是他已经烂掉的人生。 “跟我来。”做完这一切,他看着眼前出现的宋荞,眼中难得露出点笑意。 她觉得他喝醉了,不然为什么连海和河都分不清呢。 站在那悬崖边上,宋荞心里这么想。 脚下的那条河肆意的翻腾着,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浪花,水是浑浊的,水花翻涌的速度,让人觉得好像不管投进去什么东西都能被冲走一样。 她眼中的恐惧更加浓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刚好撞到了宋文德。 他身上的烟味让人犯恶心,她想逃,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钉在了这里,一步都迈不开。 “小荞。”宋文德看着眼前的河,低声唤她。 “我要回家。”她说着。 “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宋文德说着,“如果跳下去,应该会很冷吧。” “我要回家。”她再一次重复。 “没家了!”他脸色大变,忽然吼道,“没家了!我们没家了!” 她被他吓到,站在原地,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像是感受到女孩的害怕,他很快将脸上的情绪隐藏,在她面前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发,温温柔柔地开了口:“我们走吧,小荞,跟着爸爸,我们跳下去,好不好?” 她摇头,眼泪流下来:“不要……” “这样的日子你也不想过了不是吗,我们跳下去,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他拉着她,又往悬崖边上走了两步。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花了她脸上的泪,仿佛将宋文德最后仅存的对她的一点爱也吹散了。 她哭着,一个劲的摇头,她伸手拽着他的衣角,甚至想要求他。 可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耳畔轰然响起一道雷声,随即而来的是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浇灭了太多的东西,浇灭了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浇灭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所有设想,浇灭了他的人性。 “下雨了。” 雨水打在他的发梢,连同他求死的欲望一起打消了。 他看着眼前的景色,喃喃:“下雨了……我们走吧。” 那次回家之后,他就彻底变了。 他对她无止尽的sao扰,最后总是要加上一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带你去看海。” 看海。 无数人向往的自由与快乐,在她的眼里,代表了绝望的死亡。 她曾无数次的站在那道悬崖边,想要克服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该死的不是她,该从这里跳下去的,不是她。 后来她无数次想,如果那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没有那场雨,他们真就那么跳下去,会不会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他本是应该跳下去的。 “我之后,不会再来到这里了。”她说完,好像是真的放下了一般,“他最终还是留在了这条河,就…… ” 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唇边就传来一抹温热。 她一愣,少年的气息涌入鼻尖,耳边只剩下彼此缠绵的呼吸。 谢灼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他,却没有浅尝辄止。 他的动作太温柔,好像她是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任凭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抽离出来。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自己亲生父亲拉去跳河的小姑娘,不再是受尽委屈冷眼却仍要咬牙坚持的宋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