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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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袖一怔,略一思索, 开口:“鹿门巷倘若真会修建贡院,那便好了, 起先选这个地方,不过因为价钱最低, 还以为要砸手里了。” 她撒谎时低下眼帘, 确实有进步,掩饰住了眸子的慌乱。 文凤真一眼也没看她,手里抚弄一块墨, 指尖生香。 “那你是否知道, 提议在鹿门巷修筑贡院, 是我的意思。” 辽袖略微诧异,她只知道鹿门巷即将修筑贡院, 并不了解背后是他的手笔。 依着他的脾气,只怕愈发怀疑了。 “殿下连旁人住在哪里,也要查个一清二楚吗?”她怯生生的, 强作镇定。 文凤真转过身, 目光落在她换好的衣裙,淡绿绸裙,小脸在灯火下如昭昭明月, 看着比之前顺眼多了。 不由自主下移,落在她腰间, 绸料之下,长着一颗小红痣。 他虽然什么也没看见,眸光蓦然滞涩。 他已经验证了,辽袖就是梦里的小兔子面具。 这个梦预示着什么,还是过去发生的事呢? 他从不信神佛,此刻不免生出疑心,她是给他下药了,才会做出那些荒唐的梦吗? “你从哪儿得的消息,还是……被托梦了?” 文凤真蓦然走近了,微微倾身,一只手搭在她身侧的桌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将她身上的迷雾拨开。 她清甜得就像一只刚从冰凉井水捞出来的新鲜梨子。 “殿下……” 辽袖不喜欢这股炽热,他烫得像个小火炉。 她抬头,本是想伸手一挡,金灿灿的手链冷不防一划,撞他下巴,划出一道血痕,血珠渗出。 “嘶……”他低头,指腹抹上血痕。 辽袖瞳仁微缩,小脸煞白,做错事了似的退后几步。 他起身,恍然未察,心底思索:问题出在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吗? 冯祥眼见出了事,连忙将辽袖请了出去,生怕殿下找她麻烦。 文凤真推开窗子,呼吸了好几口冷气,从绣囊中摸出一颗解毒药丸,送进口里。 冯祥小心翼翼递上膏药:“殿下,您下巴没事儿吧。” 微露打湿屋瓦,他羽睫微垂,玉白的手指摸到了下巴的伤口,刺疼,反复摩挲了两下,指腹染上温热的红。 他放在唇畔,望着酒楼下落荒而逃的少女,轻抿一下、两下。 眸底生出细碎的光芒。 冯祥略微诧异,殿下受了伤,竟然……格外高兴的样子。 辽袖关上屋门,将皓腕上的金手链一把拽下来,扯坏了,细小的金珠溅落得到处都是。 “姑娘,您怎么了?”雪芽将金珠一颗颗捡起来。 辽袖吩咐:“那些绸缎,咱们用不了,都捐给寺庙,或者赈灾。” “姑娘……”雪芽不太明白。 她回想自己划伤了他的脸,不禁有些后怕,一觉沉沉睡去,一直睡到晌午,粉嫩的脸颊被日头晒得微红,新鲜稚桃上微微绒毛,醒来时神清气爽,景和春明。 反正她已经得罪他了。 雪芽忙着早起摊煎饼,做五谷黍糕,拌银丝面。 这时候地气还薄,关外山脉连绵起伏,阻挡了大部分寒流。 她略有些咳嗽,听到车马声,她不禁蹙眉。 冯祥站在料峭春风中,揣着袖子:“老奴不敢来叨扰您,只是有重要的事。” 辽袖想起昨夜弄伤了他的脸,不禁有些心虚:“何事?” 冯祥收敛神色:“这事与姑娘有关系,您上回不是险些坠马吗?殿下那边已经查出来,究竟是谁给马动手脚。” “是谁?”辽袖疑惑问道。 冯祥慢慢一笑:“殿下说,您想知道真凶是谁,便回府一趟。”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老祖宗她也很想您。” 辽袖心神微敛,她猜过很多人,毕竟才来京城半年,谁会如此憎恶她,谁会设下这种必死之局。 但每一个人名蹦出,都被她摇头否定了。 他要告诉她这个人是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辽袖用过了早饭,瞧见冯祥还等在外头,踌躇片刻,披上了斗篷,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她低头,望着手腕上被金链勒出的红痕,擦过他脸颊时,鲜艳欲滴的血珠。 淮王府中的各色花木都被藏在深窖中避寒。 辽袖在书房坐定,一方红木桌上魁星形的茶壶袅袅白烟,茶香扑鼻。 文凤真一身家常便服,血痕似乎没有涂抹药膏,落在玉洁的下巴,触目惊心,暗影中,生出几分不可揣摩的妖异。 “辽姑娘,喝茶,好茶配好水。”他温和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斯文有礼。 辽袖瞥了一眼庭院中,潺潺清泉,一小管翠竹,下头接着木桶,铺垫了白绢与珍珠细沙。 滴滴答答,不一会儿清澈的泉水盛满了木桶。 文凤真让人将茶盏递过去,敲了敲指节。 “用了辽姑娘的法子,催融的雪水果然软很多。” 辽袖没工夫喝茶,放下茶盏,单刀切入,问道:“殿下知道是谁给马做手脚了吗?” 她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只觉得凶险异常,她从未告诉旁人,是文凤真最先找到了她。 她穿着他的大氅,包裹中炽热的温度令她战栗,他用指腹蹭掉了她的水珠,漫不经心的,让人羞愧难忍。 倘若说出去,流言蜚语只会将两人绑上关系。辽袖只能称是宋公子救了他。 文凤真站起身,负手,眼帘状似不在意地一掀,欣赏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 她写下的:我对西风犹整冠。 辽袖自然也瞧见了,心知那天高官排队来买字,果然是他的主意。 他还一副无辜样子,死不承认。 文凤真终于开口,极白的侧颜不带一丝情绪。 “查是查到了,只是说出这个人,会让我有些为难,再者,了解太多,对辽姑娘你也不太好,所以——” 辽袖站起身,一双乌瞳有些无措:“所以什么?” 他没再应答,唤来了下人:“好了,送客。” 辽袖还未反应过来,他长腿一跨,已经出门去了,辽袖不免心下腹诽,这什么人啊。 冯祥赔笑道:“辽姑娘,您的屋子收拾干净了,什么都没扔,前几日将一应物件儿晒了晒,都是……都是老祖宗吩咐的。” 真是老祖宗吩咐的,而不是他吩咐的吗? 他话头只说了一半,打什么谜语,这种心机深沉的,是不是想说……让她拿东西来换? 辽袖思索间,冯祥端来一副骨牌,正是他平日惯用的那副。 “殿下说已经被看破的牌,断然不能再用第二次了,留之无用,便送给您了。” 辽袖一瞥,七十二张骨牌上的痕迹都已经被抹灭。 他不相信她赢他只是运气。 他猜到她看破了牌的手脚了。 她叹气,文凤真果然是只机敏的狐狸,一个接着一个套。 * 陆府自从大雪夜以来便没有安宁过,兵部尚书不住地唉声叹气,陆夫人抱着女儿,眼眶微红。 “稚玉怎么会哭着回来,将字画都撕毁了,好端端,连赈灾也不出去了,你不是才见过淮王殿下吗?” “眼下婚事也拖延了,淮王他究竟是什么心意,他还能不要稚玉不成。” 陆稚玉一张面庞虽带了泪光,却仍是镇定的大家闺秀模样,此刻,她竟然安慰起娘亲。 “好了,自小娘亲教我的道理,我没有忘,娘亲怎可忘了,他从来就是那个性子,只要淮王正妃的位置在咱们手里,咱们陆家绝不能沦为笑话。” 陆尚书坐在案前,一怒拍案:“稚玉说得没错,我年少时随老淮王征战南北,出生入死,多少回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回来!忠心不二,是他最为信任的嫡系,满京城的老家伙都知道,京师困虎案,也是我把浑身是血的老淮王背出来的,文凤真他再如何反复不定,这桩事由不得他!” “至于他养在鹿门巷的那个娘们儿,我们稚玉有容人之量,让她进门又如何?进了门,新鲜几年,肚里有了孩子,到时候男人心气厌烦,还不任你拿捏。” 陆稚玉略微惊讶,她以为爹爹是个莽夫粗人,没想到心细如发,更甚深宅中的女人。 * 敲过了三更鼓,月辉落在万家屋瓦,像绵延千里的草灰。 张瑕静静垂首:“陆尚书近日忙得很,拉了老王爷的旧部,到处诉苦他当年背了老王爷无数回的功绩,他们本就对你不满,看起来像是要对付你。” “难怪京城笑话他是头老骡子呢。” 文凤真随意将笔一掷,再次抬头,双眸杀气腾腾。 “给我盯着陆家的人,不准他们离京,去查陆恩他入伍三十五年来,所有升迁调动,碰过什么人去过哪儿,给我查个明明白白。” 张瑕瞳仁漆黑:“你是不是怀疑……” “做好你的事。”文凤真起身,面色恢复如常。 张瑕一拱手,眉眼谦顺:“上回你托我查的已经明白了,按道理红衣去了东川那么多年,十年前不可能无缘无故回京,她明知回京只有一死,只因为……她自小到大的挚友给了她一封密信,这个人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文凤真将宣纸揉皱成一团,一声冷笑。 “听说皇后把道士王庚抓进宫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