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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裴寻几乎把城里所有的能找的医师都找过了,最后却是一位老游医的医治才使裴今新有所好转。 可……游医要的诊金太高,所要的药材也都是珍稀药材,裴寻付不起。 裴今新落水的事也传到了当时正在游历的卜乐耳中。 卜乐曾与裴今新有一面之缘,当时他就觉得这孩子在音乐上必有一番造诣。 他看着裴寻四处筹钱未果,提出说自己可以出钱,但之后裴今新要跟在他身边学琴。 裴寻原不答应。 老游医又说,他手中缺了一味药材,目前只能保他性命,但日后必有后患,他让裴寻自己去找那味药。 裴寻急了一天,愁了一天,心乱如麻了一天。 他怎么可能舍得裴今新? 可他不相信老游医,他找不到别的人能救裴今新;他不答应卜乐,他就筹不到钱能支付医治裴今新所需的花费。 裴寻走投无路,再怎么舍不得,最重要的还是裴今新的性命,最后都只能答应。 裴寻和卜乐倾尽家财,最终救得裴今新一命。 老游医医治好裴今新之后,马不停蹄地要赶往下一个城镇去救治别人,裴寻要跟着他去拿医书找药,确认裴今新无碍之后,连告别都无法跟他好好说一声。 “我病愈后在家里留了一个月,没等到你。”裴今新说。 “当年我花了月余才跟随游医到了稗城,后来回去过,但终究物是人非,便在此留下来,”要是可以,裴寻也不愿和裴今新分别,谁能料到一别竟十年有余,“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裴今新听着裴寻的话沉默。 郁知夜听裴寻说起当年事的由来,说实话,他并不相信。 又或者说,并不赞同,他总觉得事情应该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能让裴今新别那么难过。 这么多的阴差阳错,郁知夜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是他放弃裴今新的理由。 如果裴寻真的惦记,又如何十年没去找过裴今新? 可郁知夜看裴今新的样子,知道他已经信了裴寻的话。 郁知夜吃着柿子干,默默无语。 可郁知夜把口中的柿子干嚼了嚼,还是开了口:“你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要找他?” “不是,”裴寻讶异中带有难过,很快地出言否认了郁知夜的话,又皱了皱眉问裴今新,“我和卜乐师在刚开始一年都有过信件来往,你从来没有收到过吗?” 当年他和卜乐约好过要互通书信的,虽然卜乐天南地北地走,也确实履行过一年承诺。 但卜乐实际上从来都抱有私心,他怕裴今新最后和裴寻相逢就不会再跟着他学艺,所以总是明里暗里阻拦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和裴寻的通信算是对裴寻最后的交代。 一年,也不过两封书信,再后来,卜乐就没再告诉过裴寻自己和裴今新的行踪。 这事他瞒了裴寻,也瞒了裴今新,信件阅后即焚,从未给过别人发现的机会。 裴今新摇摇头:“师父在病逝前将遗物都烧掉了,那些东西里也没有书信。” 裴今新难过中却有欣慰,他愈渐相信他父亲这么些年来仍旧是牵挂着他。 他慢慢地回想,当年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有了答案,他不想告诉裴寻说卜乐的态度。 斯人已逝,何苦再拿往事招多一份记恨。 “新儿,”裴寻心里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你跟他过得……” 把小裴今新交给卜乐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当时卜乐名声不错,琴技和cao守都受人称赞。当他问起和卜乐相处的日子,裴今新报喜不报忧,那么多年来他也总隐隐担忧。 事实证明那份担忧并非无必要,卜乐对裴今新的好是好,但能让裴今新开心快乐的一些东西却也被他剥夺。 “挺好的,”裴今新淡笑。 郁知夜轻啧了一声。 裴今新伸手给裴寻添了热茶,“或许是遗失了吧,我们终究能重逢,已经很好。” “是啊,”裴寻缓缓一点头,拿起茶杯抿了半口,竟被这暖意蒸得眼热,“我曾经也回过家里,镇上找不到你了……我去护镖,也是为了到更多的地方寻你。” “我走得太远了。”裴今新轻轻勾起一个有些难过的笑,“我们都走得太远了。” 烛光摇晃,蜡油缓缓滑落到烛台,像落下的眼泪。 裴寻看着他安静一阵,接着轻声而清晰地说:“无论走多远,你始终是我心中牵挂,我想你想了许多年,想必你也是这样?” “是的,”裴今新也放低了声音,像那升起的火焰一样无声而悄然温热,“爹,我好想你。” 裴寻脸上浮现起一个安慰的笑,又有掩不住的悸动,这么多年的辛劳和奔波,仿佛有儿子这么一句话就值了。 裴寻双手交叠,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暗自平复心绪后才再次开口。 “……新儿,见面后我都没来得及问你,身体可曾有碍?”裴寻刚见到裴今新时忘了这事,后来则是在观察中不觉他身体有问题,到了如今才有机会细细问一番。 裴寻问出这个问题,心下也十分忐忑。 裴今新点头,裴寻眼底瞬间漫上难过,他轻着声音问,仿佛怕风一吹能把他儿子的后遗症吹出来一样谨慎:“……是什么地方落下了病根呢?” --